第64章
作者:午夜派对      更新:2025-12-19 19:31      字数:3074
  温茗霎时晕红了脸,眸光禁不住失神一瞬。
  他昨日,确实孟浪了些。
  因为那封信——
  是母后暗通款曲意欲谋反的证据。
  为得却不是他。
  是她自己。
  他小时候并无察觉,像历朝每一位太子一样,六韬蕴于齿龀,九术谙于总角时。
  但母后却每每在之后告诫他这些直不够,长在宫里,他最需要练出的是野心、杀心和机心。
  当时的他懵懵懂懂,母后亲自以身试法用实例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再接着,母后又言明这些练出来后却不可被人看出来,需用《孝经》掩饰野心,借佛经消化杀心,凭诗赋粉饰机心。
  那时他听后很震惊久久难以平静,父皇都不曾明白的道理,母后居然能领悟得透彻。
  他甚至大逆不道地想,母后或许才该是那个坐上皇位的人。
  但她是女子。
  她的儿子更是个世人厌恶的双儿。
  所以母后想争命,她说保守再好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发现,他们绝不坐以待毙。
  或许就是这个时候有了帝王想法,又或许她一直都有。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母子俩在某种意义算得上如履薄冰相依为命。
  母后薨逝后,父皇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太子之势就如大厦倾倒岌岌可危,朝中无人雪中送炭,只有狼群伺机围猎。其中,昌琦就是那条最狠的。
  他曾经这么以为,然而却没想到竟有一丝生机。
  温茗不清楚昌琦是何时得到这份信,又有没有想过拿这份信却获得最大的利益,他只知道如果是自己得到这份信,绝不会用这种拖泥带水、谈得上温和的手段。
  母后曾言:既啜醴泉,岂畏鸩羽。
  温茗想,既是天潢溃胄,处于权力漩涡,不管身边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他肯放弃一些,都可为他所用。
  ……
  方案几上,新茶正被茶涡点开,叶瓣遇热而化,烟雾蒸腾,车厢内,每一缕香气化作绳索般紧紧缠绕着跪趴在地的太子殿下。
  “——呃——”他正蹙紧着眉,双颊潮红,承受着后方狂风暴雨的洗礼。
  他的双手正紧紧攥住软毯的绒毛,锁骨间的汗珠不声不响渗入交颈鸳鸯画中,和那些婉转呜咽声一并被吞噬。
  “殿下,奴婢伺候的您舒服吗?”
  那人恶劣的发问,可温茗哪里说得了话,满鼻的麝香让他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直到腰窝被狠狠砸进一滴滚烫的汗津,他的腰肢猛地弹跳一瞬,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阵阵颤栗。
  “……”
  极致的反馈似乎使那人十分满意。把控的力度越发深了。
  “……不要再……”
  可惜,含着哭腔的求饶声被迫吞于齿末,紧随着空白的意识一起消散。
  车队徐徐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停在大慈恩寺山下。
  前方驾车的太监犹豫着要不要唤时,里面传来一道沉声,“继续,到寺门口。”
  太监心中惊讶,但立即应声,朝前方开道者示意继续前进。
  按礼法,太子需在距离山门百步下车步行入寺,但长栖不太乐意,外面天寒地冻,温茗本就体弱,再有冷风一吹不得大病一场。
  于是他仗着自己人设,直奔寺门,就算礼部挑错,也到不了太子头上。
  正如他所想,寺内主持早早已经集中全寺众僧在寺门口迎接,在看到车队上了山门时,方丈主持脸色微妙的变了变。
  车内。
  “殿下可能走?”
  温茗正在长栖怀中阖眸平复着心跳,闻言吩咐:“给孤更衣。”
  长栖唇角微勾,欣然伺候。
  须臾后,等太子收拾妥当,他先下了车。
  今日他打扮的非常晃眼,特意穿了一件紫袈裟,内衬绛纱官服,下摆共用密褶十二道,配鱼袋,脚则穿着乌皮六合鞋,他还难得的拿了把拂尘,用的是白耗牛尾,柄上镶嵌着磁石。
  对着领头方丈,他的嘴角扬起恰好的三寸弧度,表情高深莫测,实则内里腮帮肌肉正磨着一枚下车前偷塞进的蜜饯,双眸充满漫不经心。
  方丈主持等见到他后,皆眼底闪过了然,双手合十行佛礼。
  长栖懒得搭理,转身去接太子。
  温茗已经整装肃容,欲准备提袍下阶梯。
  长栖在旁有意举起胳膊,示意他扶着:“殿下。”
  温茗顺势而下,却也不忘暗中瞪他一眼。等至脚底落实地,缓步走过去,虚扶方丈肘部,垂眸合十见礼。
  一举一动皇家礼仪,挑不出半点错。
  方丈回礼,抬手示意身旁的僧人呈上来银盆盛香水浴佛水。温茗面容更为庄重肃穆,落下无名指而后轻点额头。
  等事必,他唤来等待在旁侍从。每一位侍从手中都托着备好的仅东宫特供的素点心。
  方丈等僧皆跪接,温茗取出前三盘一一发放,模仿“佛陀分食”的姿态。
  这一系列流程走过之后,已经一个时辰之后。
  长栖在旁边等着都有点无聊了,好在出门前他特地“强制性”让太子多穿些,即使是冬日的冷风中,太子殿下的额头还泌出汗意。
  热总归是比冷强。
  终于,方丈请进寺庙,一路上来往香客不断,见到他们这个架势皆是远远的绕路走。
  长栖看得还算满意,他曾想在今日禁一天香客,但温茗却道不必,慈恩寺声名远播,许多百姓们闻名而来,行百里路只为在佛前求得心愿,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让他们等待。
  听此,长栖只好前一天布置,将神策军充作香客插入暗中,时刻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孤记得,母后生前最爱的就是慈恩寺的晨钟暮鼓。”
  温茗来到一颗古柏前,熟悉的场景让他神色哀伤,嗓音骤哑。
  “师傅,孤今日,想在她常礼佛的观音殿前,供一盏长明灯。”
  方丈低头:“阿弥陀佛,太子孝心至诚,自当有佛光护持。”
  温茗颔首至礼,随着方丈拐向另一条道。
  跟在身后的长栖无所谓,总归殿内总比殿外强。
  观音殿内清静无人,殿高九丈九尺,主尊观音宝相目光悲悯,低垂的眉眼用青金颜料勾勒,无论从哪个角度仰望,都似在与观者对视。左手托净瓶,右手无畏印,衣纹流转似被南海微风吹拂。
  殿前青铜香炉三足踞地,龙行吞烟口日夜吐纳檀雾,约莫是这个原因,温度比外面升了不少。
  此次有方丈亲自主持,其他多余僧人全部退下,长栖张望了一会儿,也表面让其他人都退下。
  实则悬梁之前黑衣郎早已潜伏其中。
  方丈做礼前与温茗合十,随后去取银盏盛南海鲸油,再取灯芯,取后特意说明这是先皇后旧年所赐的七宝丝,接着,在底座之下题字“长明不灭”。颜料似乎是金漆。
  长栖看得有点奇怪,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疑惑,他又将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在与方丈意外的对视一眼,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突然来此,太子殿下是特意试探方丈来的吧?慈恩寺与皇家可是颇有渊源。
  长栖看过去,烛影摇红初处,太子殿下的身形都略有虚幻,可目光仍是从他的素色麻跑攀援而上,就在将触及颈的刹那,倏地转向佛前供香的一缕青烟。
  ——咳咳,这种地方还是不要瞎想了。
  话说回来,他在这儿是不是有点碍眼,说不准他们还要密谈什么。
  长栖轻咳一声,佯装打了个喷嚏,接着假装惊恐伏地:“佛前失仪,奴婢罪该万死!”
  温茗:“……”
  他何时听到中尉公说过这种话。
  温茗绷住脸,温和道:“你且出去吧。”
  “谢殿下宽仁。”
  长栖立即爬起来,夹着佛尘,快速走出观音殿。
  当然,他也并未走远,在附近找了一处地方坐下,随从的神策军妥当的分散开来,隐秘的暗卫也紧密保护着。
  长栖检查一遍之后才收回视线,漫无目的的随意看。
  慈恩寺香客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朴素人家挎着竹篮子放着香前来礼佛求愿。
  每一处殿门口都排着队等待,长栖好奇又稀奇,大略扫了一下,突发奇想这里会不会有财神殿,他让系统搜了一下,发现没有遂失望收回视线。
  [宿主您缺钱吗?]
  这话问的。长栖反问:[你难道会嫌钱少?]
  [系统不用钱。]
  长栖无言一秒:[……我是个俗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不像那位殿下,什么都不缺,品德还高尚,至善至孝不说,又同时不乏王者手段。
  他想起昨天太子冷静之后,立即决定将计就计,迅速临摹信件字迹,重写一份内容交由他再发出去,坐等敌人先露出马脚。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人看似表面温柔孱弱实则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