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文门柬      更新:2025-12-19 19:03      字数:3132
  岑唯猛然惊醒。
  喉咙干涩,掌心发汗,雨声尚未停歇,而屋内早已一片漆黑——民宿不知何时停了电。
  正想起身喝口水,隔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重响。
  岑唯心一紧,连拖鞋都没穿,摸黑下床,光脚踩着地板急匆匆走向晏之的房门前。
  她抬手轻敲门:“晏之?”
  门内静了几秒,才传来晏之闷闷的声音:“我没事。刚才不小心碰倒了东西。”
  岑唯贴着门,还是不放心,“你确定?我听得挺响的。”
  “嗯,真没事。”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岑唯声音放轻,正准备转身离开。
  门后却忽然传来一句很轻的话:“留下来吧,陪我坐一会儿。”
  岑唯停顿了一下,推门进去,、只剩窗外昏暗的夜光渗进来,模糊地照着屋内轮廓。
  晏之坐在床沿,头发有些凌乱,刚才跌倒的可能是床边小椅子,横在一旁。
  岑唯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两人谁都没说话。房间太静,雨声成了唯一的对白。
  许久,岑唯开口:“其实我知道你和乔婉云的事。”
  虽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岑唯感知到晏之微微颤动了身体。
  岑唯只是望着窗外:“十月份,我在拉吧看见你俩……”
  晏之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回应。
  等了片刻,黑暗里晏之的声音格外清晰:“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关于我和她,到底怎么了?”
  “因为我怕你觉得我太没……边界感?”
  岑唯措了半天词,还是选择自嘲地坦白:“毕竟咱俩也算不上‘家人’或者‘挚友’吧。”
  晏之轻轻笑了一声,没嘲讽,只是那种略带疲惫的、好像终于卸下一点防备的笑。
  “我和她,其实早就结束了。”她顿了顿,“是我一直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
  岑唯没说话,她不知道该回什么,乔婉云出轨的事实和对晏之“掌控欲”的批判?
  “都会过去的”安慰?
  还是……将自己也更深地剖开在她面前?
  似乎都不妥。
  还好,半晌晏之又补了一句:“其实……我很少这样……把一整天,交给另一个人。”
  “你后悔了?”
  岑唯抬头看她,眼里有一点光,不明不暗,和梦不一样,她能在晏之眼里看到自己。
  “不会,我很高兴,”晏之像是放下了某种心防,轻飘飘抛出一句话,“今晚……再陪我坐一会儿?”
  飘落在岑唯心上,一点点晕开。
  第26章 雨停慢一点
  第二天岑唯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窗帘没有完全拉紧,晨光从缝隙里渗进来,微微晃眼。岑唯揉了揉太阳穴,才意识到自己窝在晏之房间的沙发上,蜷着腿,一条薄毯半搭在身上。
  屋内静悄悄的,晏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里留着淡淡的香水味,还有昨晚没有散尽的雨气,潮湿、安静,世界都被泡软了,迟钝地延迟在某种情绪之后。
  昨晚她们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坐着,轻松的氛围却充斥了整个房间。
  岑唯坐起身,头发有些乱,唇有些干。
  洗漱包还在自己房间,也顾不上太多。她随便理了理头发,换好衣服,素颜出门,一开门就撞上了手里提着早餐的晏之。
  “你醒啦。”
  她穿得很随意,一件厚的连帽卫衣、黑色休闲裤,头发没有扎,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垂落,有些困倦、也有些漫不经心的柔软。
  岑唯却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的状态——脸还没洗,嘴角可能有点口水印,最重要的是眉心……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
  果然,长了个痘。
  “天……”她用手背挡着脸,侧过头小声抱怨:“偏偏今天……”
  晏之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眼角带笑的弧度柔和。
  “你挡住也没用,我一早就看见了。”她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不过不严重,挺可爱的。”
  岑唯没接袋子,只捂着脸盯她:“骗人。”
  “我骗你干嘛。”晏之语气认真得反倒显得有点温柔,“你素颜也很好看啊。”
  这句话听上去像敷衍,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比吹过耳畔的风真实。
  她默默接过早餐袋子,想遮住脸上的尴尬。余光却看到晏之的穿着,突然,她意识到点什么,看向她:“你今天……也没怎么收拾?”
  “嗯。”晏之耸了耸肩,“没太睡好,就随便套了件衣服。”
  岑唯低头,看见自己黑色大衣的衣角,格子围巾,以及自己房间里刻意搭配的耳钉和包包,甚至袜子的颜色都精挑细选。
  在对方面前,显得有点笨拙,用力过猛。
  她有些羞赧地摸摸脖子,试图笑过去:“我是不是有点太正式了?”
  晏之眨眨眼,看她一眼,轻声说:“是有点认真了。”
  岑唯把早餐放在桌上,闷闷地说:“你能不能别那么诚实。”
  “可你认真我很高兴。”晏之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是补白,落在心里却很真。
  岑唯一时没说话,风吹过来,吹动她大衣的下摆,她的耳垂被吹得有点凉,心却是热的。
  寺庙建在镇子边缘的山腰上,得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阶往上走,路边是低矮的绿植和雨后微潮的土壤气息。偶尔能听见鸟鸣从密叶间钻出来,阳光从云缝里落下,斑斑驳驳地洒在她们脚边。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看见庙门静静地立在前方,朱红色的漆有些旧,但不显破败,反倒有种岁月沉淀后的安然。
  庙里人不多,只有几位本地人慢悠悠地在烧香拜佛。香火不算旺盛,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檀香和早晨山林的湿气,安静又庄严。既安详,又有仪式感。
  岑唯有些出神,庙里的香火将记忆轻轻一推,落回那段回忆的时光。
  她忽然想到那次放孔明灯的夜晚。
  那时也是这样,风不大,天很黑,火光一点点升上去,静悄悄地。
  岑唯从来不信那些东西,孔明灯也好、庙宇香火也罢,对她而言,在她眼里只是温和的幻觉,无法真正改变什么。
  可那天她却接过了灯。
  她记得晏之写下那八个字的时候特别认真,替自己许愿:自由欢畅,不敛锋芒。
  那时候的岑唯没写,也不想写。
  但今天在寺庙,她居然破天荒地合了掌,点了香,站在佛像前,认真地说了几句话。
  她不明白自己哪来的这种“想要依靠神明”的冲动。
  也许是风太安静了,也许是香火太温柔了,或者只是因为身边是晏之。
  她们快走到山脚的时候,晏之忽然偏过头来问她:“刚刚你求了什么?”
  晏之笑着说,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我只是好奇。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嘛?”
  岑唯垂眼,没有立刻回答。
  走了两步,她才低声说:“那天你帮我写了个愿望,这次……算我自己补上的。”
  晏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从她一句话里听出了更多没说出口的东西。
  风又吹了一下。
  “那你呢?”岑唯转头看她,“你也拜了吧?你求了什么?”
  晏之眨了眨眼,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你不是说只是好奇吗?”岑唯反问。
  “我也只是许着玩而已,别太当真。”晏之声音里带着点调皮,“许愿本来就是……心里知道就好。”
  岑唯看着她,琢磨她到底是认真还是真的敷衍。
  但终究没再问,只是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那你之前写的愿望还算数吗?”岑唯忽然问,语气有点轻快,像是在转移话题,又像是想借着风去掩盖一点点羞意。
  晏之停了一下,回忆起之前海边的那一晚,然后笑着点头:“当然算,一直都算。”
  岑唯把手插进衣袋里,小声说,“那今天这个愿望……就让它悄悄地也算数好了。”
  她没有告诉晏之自己到底求了什么。
  但神佛大概也能听懂——
  她想要晏之可以一直轻松、自由、健康。
  她不敢奢望什么万事如意发大财,也不会说出那些太重的词。
  只是希望,下一次许愿的时候,她还能站在晏之身边,而不是远远地看着光升起。
  下山的时候,她没有立刻说话,晏之也只是静静地走在她身旁。
  她们谁都没有打破那种将信未信的神圣感。
  直到走近镇子的路口,才听见远处传来的音乐声。
  一下子,现实的声音就涌了进来——人声、广播、鼓点,还有闯入眼帘的、不远处那搭建好的临时舞台。
  “好像在办音乐节。”岑唯说,“忘了今天这个了。”
  她们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人群已经聚集起来了。彩旗挂在街道上方,露营帐篷一字排开,年轻人穿着颜色张扬的衣服坐在草地上,调音师在音控台前快速地调节旋钮,低频的震动仿佛在胸腔里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