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 第66节
作者:蔚空      更新:2025-12-23 19:08      字数:3420
  薛槐轻笑:“行,我去给你打水。”
  他牵着人进屋,路过檐下时,伸手取下晾晒的毛巾递给对方,又随口问:“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今天大哥难得在家,一家子一起吃的,不然我早来了。”
  薛槐点点头。
  厨房炉子上正烧着热水,他拿过面盆,先倒了热水,又取过水瓢,从水缸舀了半瓢冷水兑进去,伸手试了试水温,才放好板凳,招呼攸宁:“来洗吧。”
  攸宁站在他后面,看他这一番麻利的动作,嘴角不由得勾起。
  原先只觉得他穿戎装身手利落英俊帅气,不想干起这些琐碎活也很是迷人。
  她笑着在凳子上坐下。
  薛槐则提着烧开的水壶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要喝什么茶?龙井,毛尖还是茉莉?”
  攸宁咦了声:“你不是不喝茶吗?”
  “你上回来说白开水不好喝,我就准备了些茶。”
  攸宁想起上回自己随口的一句,没想到对方竟然放在了心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欢喜,随口道:“就毛尖吧。”
  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汗,顿觉神清气爽,感觉身上也黏糊糊,干脆解开外衫拉下,继续将身上的细汗也擦去。
  自打宋朝以来,女子外穿长袖长裤,不仅不露出半寸身体肌肤,内里也多穿束胸,将胸脯勒得严严实实,让女子身体饱受束缚之苦。
  直到民国,西学东渐,女子解放运动的兴起,身体的解放也成为其中重要一部分,衣裳才渐渐有了改变。
  袖子变短,许多新派女子开始抛弃束胸,改穿相对宽松的小背心。
  为此,保守派还曾大肆批判“妇女现流行一种淫妖之衣服,实为不成体统,不堪寓目者。女衫手臂则露出一尺左右,女裤则吊高至一尺有余,及至暑天,内则穿粉红洋纱背心,而外罩以有眼纱之纱衫,几至肌肉尽露。”1
  政府也屡次发文反对女子穿着袒臂露胫,但新风潮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攸宁便是新风尚的践行者,她夏日穿短袖,也早已不穿束胸,今日便穿的是一件薄纱小背心,小小背心包裹着浑圆的胸脯,露出雪白脊背。
  她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又笑嘻嘻道:“对了,我已经跟我家里说,我要去北京大学,我爹很支持我,都想去北京陪读呢,不过被我拒绝了,好不容易出去,我才不要继续被管着。”
  薛槐轻笑:“督军答应就好。”
  他泡好两杯茶,偏头朝厨房看去。
  门只是半关着,攸宁微微侧身背对着门口,他一眼便看到那敞开的褂子下,饱满的隆起和一片雪白。
  女孩的身体美得超出他所有想象。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他一时竟忘了非礼勿视,直到一股□□直直往下蹿去,他才蓦地回神,赶紧将头转开。
  又随手拿起茶杯,猛地灌了口茶水。
  却又因为太烫,发出嘶的一声。
  “怎么了?”攸宁听到外面动静问道。大
  “哦,茶水有点烫。”
  “刚泡的茶哪能喝,得晾一会儿。”
  攸宁擦洗完,扣好衣服,端着盆出来,准备去倒水。
  薛槐赶紧接过,匆匆出门将水倒掉,又在院子那口井边,将毛巾清洗干净晾晒起来。
  这一番折腾,刚刚身体那难耐的躁意,终于散去。
  他走回屋内问:“今天想去哪里玩?”
  攸宁看了眼天色,道:“今天这太阳肯定毒,不如我们就别出去了。”
  她是爱玩,但与薛槐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开心满足。
  然而薛槐脸上却露出一丝犹疑:“好不容易有一天假,待在屋里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攸宁昂头道:“和我待在一起,怎么会是浪费?”
  薛槐笑着点点头:“倒也是,只是……”
  攸宁:“只是什么?”
  薛槐似笑非笑道:“孤男寡女待在家中……不是太好吧?”
  攸宁先是有点茫然,毕竟两人一路来不都是孤男寡女么?但旋即明白他的意思,白皙的面颊微微一红:“你还敢对我耍流氓啊?”
  说着扬起自己的拳头,做出一个恶狠狠的模样。
  薛槐笑:“我是怕你对我耍流氓。”
  “你……”攸宁被噎了下,又想起那日在医院自己确实是耍了流氓,干脆厚着脸皮道,“那你意志坚定抵死不从不就可以了?我还能打得过你?”
  薛槐轻咳一声:“我意志也没那么坚定。”言语间又感觉那躁意涌上来,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若不是我们还是去玄武湖泛舟吧?湖上有风,不会太热。”
  “也行。”攸宁笑嘻嘻扑向薛槐,挂在他肩膀,“我要耍流氓了!”
  薛槐被她撞得后退一步,赶紧将她抱住,笑着吻上她的唇。
  这厢的小情侣在嬉笑打闹你侬我侬。
  那边宗西已经来到督军署。
  秦泽被叫进来时,只见大公子面色沉沉,气压极低。虽然平日里,大公子也是个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模样,但自己跟了对方几年,也能瞧得出眼下大公子心情相当不好。
  “大公子,有什么吩咐?”
  宗西道:“去档案室把薛槐的资料调来。”
  “嗯好的,我这就去。”
  秦泽很快去而复返:“大公子,资料都在这里。”
  宗西接过牛皮档案袋,将里面薄薄两张纸抽出来。
  比起署里大部分人,薛槐的资料看起来确实太简单了些。
  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详细一些的无非是从少时开始在北京城和美利坚的求学经历。
  一眼看去,这人生履历再干净不过,无非是贫寒农家子勤奋刻苦才学出众,受到贵人赏识,一路资助他到留洋。
  宗西道:“我记得林叔说过,他留洋虽是拿的政府奖学金,但实际上背后资助人是从前谢家二少谢珺,对吧?”
  秦泽点头:“没错,谢二少原本是培养他为自己做事,没想到还未留洋回来,整个谢家都没了。”
  宗西讥诮一笑:“谢家二少也算是个人物,却死在个女人手里,真是可悲可笑!”说着他忽然抬头看向秦泽,“你觉得薛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说才能。”
  秦泽斟酌了下,才道:“撇去才能,薛参谋端方持重,谦逊有礼,虽然与人相处,略有些疏淡,但看得出是个坦荡君子。”
  宗西哂笑:“谢二少看起来也是个斯文人,却深沉狡猾心狠手辣,是个弑父杀弟的刽子手。你说他培养的人,真能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秦泽微微一怔:“大公子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薛槐有问题。”宗西蹙起眉头,沉吟片刻,又吩咐道,“你去给北京那边的人发个电报,让他们帮忙去通县仔细查查薛槐背景。还有……他来了金陵与什么人有来往,尤其是书信,也好好查一下。”
  秦泽点头:“明白。”
  *
  攸宁课业一向优秀,又得了女大校长的推荐信,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着北京大学那边的通知。
  一切都再好不过。
  唯独一点困扰,因为临近期末考,宗西让她老实在家准备考试,不许她再往督军署跑。
  她想日日见到薛槐就不太方便了,只能想方设法恢复晚上的幽会。
  好在阿南最近因为媳妇怀孕,在盯着她一事上消极怠工,她终于有了机会。
  因为好些天没单独相处,时隔多日的夜间幽会,两人都有些不想结束。
  回到霍宅角门,已经临近十二点。
  “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有最后一堂考试呢。”到了门口,薛槐低声道。
  “那个考试好简单,我闭着眼睛都会做。”
  薛槐失笑:“行,你明天闭着眼睛做个试试看。”
  攸宁撇撇嘴:“大哥也只真是的,连我去督军署都要管,简直就是个暴君,害得我好几天没见着你,你没见到时,有没有想我?”
  “嗯,想的。”
  攸宁嘻嘻笑道:“我也想你,每天做梦都是你。”
  薛槐被女孩的直白坦然逗笑,不仅是面上笑,心中也如有一股暖流涌上来,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握住女孩的手,在夜色下,情不自禁吻上对方的唇。
  只是嘴唇刚碰上,身后木门忽然被咯吱一声,被重重打开。
  两人俱是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过去。
  却见暗光之中,宗西一张修罗似的脸,忽然出现。
  “大……大哥……”
  宗西并未看她,只一言不发跨过门槛,一拳朝薛槐挥过来。
  这拳头伴随着攸宁的尖叫,生生砸在对方脸上。
  薛槐的嘴角几乎是立刻渗出血丝。
  他没有躲闪,是因为这是攸宁兄长,而自己作为男人,对攸宁做的事,确实违背了传统礼法。
  他是行伍出身,在军校时的搏击课,对手是那些比他体格壮许多的洋人,这样的训练,早已让他对疼痛习以为常。
  宗西并不罢休,扬起拳头,再次要挥上去,被攸宁尖叫着拉住:“大哥,你别打了!”
  宗西反手一耳光扇在她脸上:“大晚上和男人在外面厮混,有没有廉耻?”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攸宁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长这么大,大哥第一次动手打他。
  她愤怒又委屈地哭叫道:“现在是民国了,都提倡婚姻恋爱自由,我与薛槐自由恋爱,怎么就是不知廉耻了?”
  薛槐不在意脸上的疼,但看到攸宁这样,不由得心如刀绞。
  他上前一步,将攸宁护在身后,与宗西道:“大公子,我与攸宁情投意合,你情我愿,虽晚上出来幽会,不太妥当,大公子作为攸宁兄长,对我生气在情理之中。你可以怪罪于我。但如今时代不同,你对自己妹妹怎能如此用词?”
  宗西沉着脸不说话,只怒气冲冲再次朝他挥来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