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一只团子      更新:2025-12-23 18:46      字数:3188
  谢明杰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推脱掉,只能在通讯的时候壮着胆子说上这么一句。
  而全程像尊雕塑不言不语不动弹的赛尔特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给了一个回应:“不去。”
  谢明杰:“……”
  谢明杰还想努力抢救一下:“安德森上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毕竟如果不重要,以那位上将的脾气就不会主动找过来了。
  赛尔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没有等谢明杰松口气,就听见赛尔特又说了一句“你去见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不等谢明杰继续开口,赛尔特就结束了通讯,然后才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他的父亲见面了,他在东区,他的父亲却在西区。上次见面是在一年前的一场联合会议上,在会议结束后,安德森少有的主动叫住了赛尔特,问他今年是否要回去看看他妈妈,这对一向强硬的安德森来说已经是少有的示弱了。
  当时赛尔特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他已经去看过了,就转身想走。
  安德森却喊住了赛尔特,问他:“你就这么怨恨我吗?觉得是我害死了你母亲?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向导?”
  那是安德森少有的情绪激动的时刻。
  赛尔特当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安德森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到不近人情,他却在质问着自己的儿子:“你在怨恨我什么?觉得我不该让你去吗?如果你去,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
  “但是至少那个时候我在他身边。”赛尔特低声说道,说完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对话毫无意义,转身想走。
  只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几步,回头看安德森,安德森对上了赛尔特的目光又再度将腰板挺直,不愿意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显露一丝一毫的疲态。
  赛尔特也没有说这个,只是漠然地开口:“这几年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或许还小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是怨恨过的。以及在他母亲的葬礼上,那时他是真切地怨恨过自己的父亲,希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等他知道的事情多了,他也就不再怨恨了。他不会去原谅,真正有资格原谅的那个人正长眠于地下,他只是不去怨恨。而顾决的事上,他就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他父亲的责任,他的父亲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是他自己执行了决定。
  所以说完这句话,赛尔特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安德森,又转身离开了,只丢下一句:“我只是在责怪我自己。”
  在那些难眠的日夜里,在无数梦境现实交叉的虚幻中,他都在不断地感受这一点。如果那个时候他在顾决的身边,至少能够在自己真正闭上眼之前都能看到一个活着的顾决,至少不会困在这样无望的等待中近乎发疯。
  那些因为十多年的期待疯狂滋生的未明情感在曾经紧密相依的连接断开之后,终于变成了某种无法控制的庞然巨物。
  感情因何而起这些事他已经不需要再去想了,因为他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去对着另一个人讲述自己的心情了。而顾决最后一次和他谈话的质问,现在的赛尔特已经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了——对于他来说,顾决从来不是一个情感的寄托对象。
  他爱他,他确定。
  赛尔特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他没有关上窗户,外面的声音正被他的听觉所接收,但是过荷的五感让他无法分清这些声音的距离和方位。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成为他阵阵头痛的背景音。
  曾经是他武器的敏锐五感,在顾决死后全部脱轨,成为了痛苦中的一部分。
  但是在无数的声音中,赛尔特却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喊,他在喊——“顾决”。
  赛尔特一下就站起来,走到了窗边,但是他现在的五感却不能让他分清那个声音的方向,只能听出来是一个年轻不大的少年,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只不过是同名,或者是同音,这么多人,他不过是恰好听见了另一个人在喊另一个恰好叫做“gujue”的人。
  这些他全部都知道,但是他依然无法克制,他曾经以为停滞的感情突然活了过来在,在他的心口发酵膨胀,疯狂地咆哮着。
  赛尔特转身冲到楼下,他的精神体西伯利亚虎跟在他身边一同奔跑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会找到谁,他只是怀揣着一点微弱的期待在人群中寻找。
  至少这点期待能够支撑着他继续活着。
  ******
  海伦娜走进门内,这两年她已经从原本的通信官晋升成了安德森上将身边的后勤员,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这次安德森上将来到东区,她也跟在身边。只是就算安德森上将专门等待在了东区的军事中心外的酒店中,他也依然没有见到赛尔特。
  即使这位强势的安德森上将对外总是保持着一副冰冷得像是机械制造的面容,他也在不可遏制地衰老下去。除了公务,他没有任何的私生活可言,他的妻子早逝,唯一的儿子一年到头就见不上一面,就算能见上也说不上几句话,倒不至于争吵,但是谁都能够听出那几句话下的暗潮汹涌。
  海伦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赛尔特少将身边的副官过来了。”
  “他自己还是不愿意来吗?”安德森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问道。
  海伦娜低头,没有去看眼前的老人,低声回应道:“是的。”
  安德森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停住了。
  这种情况在这位上将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不需要犹豫自己的话语,他永远是最强势的那个将军,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退后一步,可是现在他犹豫了,没有开口。
  而唯一可能看到这一幕的海伦娜正低着头,所以在其他的所有人眼中,他依然是这样强势的将军。
  我做错了吗?安德森差点就要开口问自己的后勤员这个问题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少有的怔怔地想着事,那点酸涩的悲苦涌上心口,又被他强硬地压了回去——他不应该思考这个问题,这样无谓的问题只会占据他的大脑和时间。
  “我亲自去找他。”最后安德森这么说道,“帮我去问赛尔特现在在哪里。”
  “是的。”海伦娜说道,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人离开了之后,安德森取下了自己衣服上的袖扣,拿出了自己藏在其中的芯片,用自己面前的电脑进行读取。
  芯片里面里面只有一段视频,他点开,将这个视频看了第六遍。
  视频的画面有些摇晃,是因为拍视频的人正在不断移动。画面上,大地上满是裂开的缝隙,树木也东倒西歪,就像是刚刚发生过地震。
  “我们已经寻找了第十天了,谁x知道那些虫会不会跑回来。”拍视频的人抱怨道,那是一个男子,听声音还在壮年。他对自己拍的视频也不上心,随意地移动着镜头,照着眼前这片废墟,“这人说是他们是在这里分开的,结果害得我们白找了十天。”
  镜头移动了一下,定格在一个年轻哨兵的面容上,这个哨兵身上全是血,脸上是痛苦的神情,正是那位和顾决一起去了研究基地,最后失踪的贺文宇。
  那人只是随意地拍了一下,并没有在贺文宇的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就移开了镜头,继续去拍那些缝隙。
  “说真的,我很怀疑我们能不能找到一个完整的人,说不准只能找到个几块,然后拼凑一下。”拍视频的人说道,说完他像是还觉得自己的笑话很好笑一样,大笑了起来。
  “找到了!”“在这里!”
  这个时候,镜头外面的人接二连三地惊呼了起来。
  同时有人在问:“记录员呢?”
  “这里!”拍视频的人说道,匆匆上前。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闭着眼睛的男人,他衣服褴褛,正在被人从缝隙中搬出来,然后匆匆搬进急救舱中检查。
  即使这个人的脸上全是灰尘,也能够一眼看出他就是那位死在了研究基地的顾决少将,也正是赛尔特的向导。
  “没有呼吸啊!死了吧?”拍视频的人问道,他将镜头移到了急救舱上,上面显示的心率为0,连脑电波都没有,明显就是一个死人。
  镜头之外有人回复他:“死了还能不僵硬?”
  “那这是怎么回事?”拍视频的人也好奇了起来,他还没见过这种明明是个死人,却没有腐烂僵硬的人。
  “他身上的细胞状态都被暂停了。”有一个检查的人头也没抬地说道,“就是说他的时间被定格在了这一刻,你不能说他死了,也不能说他还活着,他现在在这两者之间的状态。”
  听完了解释,拍视频的人也惊叹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知道。”那人不耐烦了,“通知卫绍了吗?不是他想找到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