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宴 第166节
作者:枕一梦      更新:2025-12-23 18:30      字数:3971
  几人对视一眼,再无片刻耽搁,当即赶往城中。
  钱庄内,掌柜一眼看到江湖人装扮的一行五人,风风火火闯入门中,先是一抖,赶忙摆出招牌式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几位客官,有何需要?”
  荀谦若递出那一纸遗书,抱拳道:“请问掌柜,这张纸是否出自贵店?”
  掌柜只瞥了一眼,为难道:“客官恕罪,小人不能吐露任何有关客人的消息。”
  叶饮辰站在几人最后,手中把玩着那柄飞刀,此时顺手一挥,寒光闪过,飞刀刹那间钉入柜台之上,离掌柜双手不过一寸的位置。
  掌柜面色骇然,双腿一软向后栽去,所幸撞在身后的墙上,才没有跌倒在地。
  叶饮辰信步走到柜台前,指尖轻敲两下台面,声音冷沉:“事关人命,你口中的客人,可能已经死了。”
  掌柜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啊!”
  叶饮辰面无表情,接着道:“我们只想知道,这张纸上为何会有你店里的标记。”
  他说着,从荀谦若手中拈过纸来,背面朝上,轻飘飘压在柜台上,另一手则顺手拔起飞刀,冷光在掌中翻转,随意比划了两下。
  林安嘴角抽了抽,早在查老夜君案时,便已见过叶饮辰施压逼问的气势,与那次相比,此时的他已算很温和了。
  掌柜失去了最后一丝冷静,语无伦次道:“这、这的确是小店的印章,因为在小店寄存过,早上才取走。”
  “什么意思?”叶饮辰蹙眉,“想清楚,好好说。”
  掌柜迅速换了几口气,竭力让话音不再颤抖:“我们钱庄设有暗柜,大主顾若有需要,可以将任何东西寄放在此,凭事先约好的暗号随时来取。
  今早有、有位少侠对出暗号,从暗柜里取走了这张纸……”
  林安了悟,这就是现代的保险柜,今早取走,难道是……祝子彦?
  叶饮辰同时问道:“今早那人,可是圆头虎目,背后负剑的少年?”
  掌柜连连点头。
  林安又问:“当初来寄存这张纸的,也是同一人吗?”
  掌柜略一犹豫,瞄了叶饮辰一眼,才小心翼翼道:“暗柜寄存只记暗语,不记姓名,这也是为了方便需要隐秘的主顾。只不过……这张纸存入时间不长,而且从未有人只存一张纸,因而我有些印象,不、不是今日这人。”
  “可你还是将纸给了他。”荀谦若道。
  掌柜为难道:“按、按规矩办事,只认暗语……”
  林安想了想,又道:“寄存之人,可是你们钱庄的少东家,司徒舜扬?”
  掌柜一怔,茫然摇了摇头:“我、我没见过少东家啊……只记得那人的确是个年轻男子。”
  离开钱庄后,几人心思愈发凝重,对于祝子彦的下落更加感到不妙。
  祝子彦今早来到钱庄,取走这份自绝书,而后这张纸便藏于飞刀内,出现在山下,更是插在祝子彦砍倒的树桩上。如此看来,很可能是祝子彦在回山途中遇敌,有意留下飞刀,人却还是被带走了。
  而这飞刀因为空心的缘故,分量很轻,吓唬人尚可,实战却没什么威力。祝子彦扔出这把飞刀,显然不是为了伤敌,而是为了不着痕迹地将它留在原地。
  林安思忖着,缓缓道:“这纸遗书,一定是祝子彦留给我们的线索。我们知道他砍树的事,就会沿着他砍出的路线去找,从而发现这张纸。”
  苏锦阳神色凝重:“不论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祝子彦,否则……今晚便是行刑之夜。”
  几人皆知事情紧要,在城中分头打探。然半日遍寻无果,几人只好先回三一庄,再做打算。
  上山路上,苏锦阳不着痕迹地走在林安身边,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
  林安心领神会,放慢脚步,与苏锦阳落在了最后。
  “我们今早出门,是去了鸽舍。”苏锦阳低声道。
  林安心中一凛,见她神情便知必有情况,连忙侧耳倾听。
  “信中说,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收到传信。”苏锦阳缓缓道,“我们,被帮派除名了。”
  “什么?”林安一惊,忙压抑住内心翻涌,小声道,“为何?”
  苏锦阳轻轻摇了下头:“不知道,信中只那一句话,并未说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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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林安迅速整理思路:“你们先前收到的指令, 就只是盯住祝子彦的动向。你们也的确一直在跟着他,有什么差错吗?”
  “我也不明白,更没想到祝子彦竟然紧接着失踪了, 这两者会有关联么?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寸步不离地跟好他, 在他失踪时没能在场?”
  林安缓缓摇头:“不对。祝子彦巳时到钱庄, 之后回城才失踪,而你们收到信却早于这个时间。也就是说,在祝子彦遇敌失踪之前,拘魂帮就已经决定开除你们了。”
  “那还会是什么原因……”苏锦阳百思不解。
  两人沉默片刻,林安忽而抬起头,扬声道:“对了,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
  走在前面的人都回头看来,叶饮辰问:“何事?”
  “关于今日发现的严九昭绝笔信,我想……咱们五人知道就可以了, 回去先不要提起, 可以么?”
  荀谦若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安一眼, 点了点头,叶饮辰与萧沐晖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几人继续上山,苏锦阳又小声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中真有问题?”
  林安道:“仔细想来, 你们唯一一件违反指令的事, 便是在那夜袭击祝子彦。若果真是这个缘由,拘魂帮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他们不可能知晓啊,这件事我们只告诉了你和夜君。”
  “他们不用知道是你们假扮拘魂鬼袭击了祝子彦, 只需要知道,祝子彦曾被拘魂鬼袭击,而你们却并未上报这条消息。
  单凭这一点, 便足以看出,你们的盯梢不称职,或者甚至是有异心。”
  苏锦阳吸了口气,恍然道:“昨天午饭时,祝子彦在饭桌上说了自己曾被袭击的事!”
  林安缓缓点头:“所以我怀疑,那些人中还有拘魂帮的眼线。虽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但还是小心为好。”
  “那还有荀谦若呢?”苏锦阳冲前方努了努嘴,“他都已经知道了。”
  “我想,归去堂的人应该还靠得住。”
  林安暗暗摸了摸怀中的归心令,大概是因为这令牌曾救过自己,如今又没能还回去,自己对归去堂竟生出了一丝淡淡的亲近感。
  两人再度沉默,苏锦阳侧头看了林安一眼,想了想又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私事……”
  林安一怔:“什么事?”
  “我与沐晖离开景都已近半年,不知相府可还安好?”
  林安心头一揪,这半年……相府风云剧变,萧丞相已经成了当年老夜君被害的帮凶。
  真相被陌以新揭开后,丞相坦然向楚皇请罪,但为了楚夜两国的和睦,这件事没有被公之于众——毕竟这都是楚容渊个人的谋划,叶饮辰便也同意了这一点。
  于是在朝堂之上,萧丞相主动告老,皇上诚恳挽留,丞相却坚持不从,最终触怒天威,被皇上褫夺相位,贬为庶人,责令闭门思过。
  此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而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这是提前写好的剧本。
  这些事,难道萧沐晖都还不知情?是了,倘若他得到消息,又怎么可能不赶回家去……可眼下苏锦阳问起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告知?
  苏锦阳见林安神情纠结,以为她是不愿提及景都之事,忙笑着打圆场:“林姑娘若不清楚也无妨,沐晖写封家书问问便知。”
  林安轻叹口气,终于道:“其实……萧丞相已经不再为官了。”
  “什么?”苏锦阳大惊,“莫非丞相身体有恙?”
  “不是不是,丞相身体无碍,只是辞官而已。”林安忙道,“你们不必担心,只是这事有些复杂,其中曲折我也不便多说,等你们问过萧二公子便知。”
  毕竟是萧丞相不光彩的旧事,林安觉得自己不该置喙。要说出多少实情,还是由丞相与萧濯云决断为好。
  “多谢告知,我会转告沐晖。”苏锦阳愈发心事重重。
  林安也只好又叹了口气。
  回到庄里,祝子彦确认失踪的消息,并未给留守的几人带来多大波澜。
  只有谢阳表示,他又联系了御水天居,仍然没有其他地方有人失踪的消息,这似乎更是给生死未卜的祝子彦定下了死期——
  就在今夜,月圆之夜。
  ……
  一筹莫展地等待时间过去,是一件令人无力的事,却偏偏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林安不知道会在何时、从何处传来祝子彦被拘魂鬼行刑的消息,众人也不知各怀了什么心思,第一次默契地聚在庭院,静静等候。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终于现出它冰冷的全貌。院中灯火在微风中跳跃,仿佛在与月光争宠。
  萧沐晖与苏锦阳坐在庭院一角,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也不知是不是在说相府之事。
  柴玉虎坐在廊上,单臂枕在脑后,身段妩媚,幽幽道:“没想到拘魂帮竟不理会沈庄主的挑战,哪有江湖帮派如此畏缩行事,真是丢人现眼。”
  沈玉天盘膝闭目,神色冰冷:“今夜过去,你们都可以走了。”
  柴玉虎换了个面朝沈玉天的姿势,托腮叹了口气:“这一趟半个鬼影都没见着,只能多看沈庄主几眼来回本了。”
  谢阳拿着他的小本凑近,捏着笔道:“请问一下,柴总镖头对沈庄主,是真心的爱慕,还是男色的吸引?”
  “你个青瓜蛋子懂什么,整天就知道写些没用的!”柴玉虎在他头顶重重一拍,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对了,你自称通晓无数江湖事,可知严九昭家住何处?”
  谢阳吃痛大叫一声,摸着脑袋道:“天地无穷,人知有尽,我的确知道许多事,却绝非无数,也从未说过此等浮夸之言。”
  柴玉虎再次抬手,作势又要拍下。
  谢阳连忙跳开,道:“从山下向东行出百里,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林安在一旁听着,好奇道:“柴总镖头想去找严九昭居所?”
  “有空再说吧。”柴玉虎随意摆了摆手,又剜了谢阳一眼,“这家伙说的那么含糊,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
  “这本就不是什么重要情报,我能记得已经很了不起了。”谢阳委屈地撇了撇嘴,很快又挺直腰杆,语气里透着自豪,“也正因我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被帮派委以重任,被派到如此重要的事件中来。”
  林安顿时肃然起敬,没想到这个书生模样的瘦弱青年,竟还有过目不忘之才,真是人不可貌相,术业有专攻啊。
  另一旁的施元赫嗤笑道:“过目不忘?我也会,有什么了不起。”
  “你?”谢阳狐疑地眯起眼。
  “我对美人的身段过目不忘。”施元赫得意洋洋地大笑,“凡是我见过的美人,只消远远看一眼,便能铭记不忘。”
  谢阳一怔,气得跳脚:“你——这怎能与我的真本事相提并论!”
  “你懂个屁!”施元赫举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嗝,这可是发家致富的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