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 第47节
作者:一斛铢      更新:2025-12-23 18:18      字数:4008
  宋令仪被送进宫后,祁家一干人等皆吓得肝胆俱裂,人心惶惶。
  祁老三祁元善怕得双腿直打哆嗦,上下牙门合不拢,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被他们扫地出门的大嫂非但没疯,还摇身一变了新帝的女人。
  要是她对新帝吹起枕边风,那他们该怎么办啊?
  这一刻的祁元善都恨上老二了,要不是他,他们就不会和大嫂闹翻,后宫里面还能有他们的人,何愁日后荣华富贵。
  阴沉着脸祁明阳猜到他想说什么,鼻间溢出冷笑,“别忘了,当初我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属你答应得最快。”
  祁元善的脸色瞬间难看得青一块白一块,嘴里恨声嘟哝,“当时谁能想到她会有这种本领,大哥头七都没过就上赶着对别的男人献媚,幸亏大哥走得走,否则定要被那水性杨花的女人给活生生气死。”
  恨不得把对方诋毁到人尽可夫的祁元善转而问起,“现在那孩子怎么处置?”
  那孩子,自然指的是祁荀春。
  虽说那孩子是大哥留在世间仅有的一丝血脉,可当它一旦威胁到自身时,祁元善仍不可避免的牺牲掉它。
  大哥生平最疼他这个当弟弟的,想来也能理解他的苦衷。
  “先留下。”祁明阳原本想的是将他处理了,既然新帝将她纳进宫里,又怎会留下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毕竟是大哥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也怕他真对那孩子下手了,难保她不会鱼死网破。
  若早知道她有这种手段,当时就不应该看在她疯了上对她心软,也就不会酿成今日大错。
  宋令仪入宫前,不忘问祁家要回被绑架的蝉衣。
  主仆见面自是双双红了眼眶,哪怕没有抱头痛哭,彼此都能明白各自的想要说什么。
  宋令仪是被一顶粉色小轿从侧门抬进去的,除了带上蝉衣,她没有任何能带上的。
  唯一要说放不下的,当属誉儿。
  祁家现在投鼠忌器不敢动誉儿,可一旦当她在宫中备受冷待时,依祁家的狼心狗肺难保不会对誉儿动手。
  夫君是在宫里失踪的,宫里说不定能找到夫君的下落。
  至于他托沈妄给她的那封放妻书,她不会认,只会当从未见过。
  她既是他的妻,那就何该一辈子是他的妻,他怎能狠心的半途将她扔下,独留下她和誉儿孤儿寡母。
  坐在轿中的宋令仪掀开藏青连枝蜀帘一角,从内眺望着能将山河日月吞噬殆尽的紫禁城。
  黑黝黝的,犹如正大张着血盆大口吃人的深渊巨兽。
  轿子并没有在宋令仪曾入宫见过的宫殿前停下,反倒是抬着她往深处去。
  而深处,是那偏僻清冷得堪比冷宫的住所。
  最后轿子终在一处破旧寒酸的宫殿前停下。
  负责带她进来的曹公公一甩拂尘,指着宫殿笑着介绍道:“往后这儿就是小主您的住处了,小主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派人去内务局说声便可。”
  刚入宫的宋令仪并没有任何妃位,伺候的宫人便称呼她为小主。
  “辛苦公公了。”宋令仪正想要拿出银子打赏,但身上并没有银子,就连发间都素净得只有一根桃木簪。
  无论是出阁前,还是嫁人后,宋令仪都少有手头窘迫的时候。
  没收到好处的曹公公脸顿时黑了,语气也不如一开始恭敬,“很晚了,小主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屋里并没有准备过冬的炭火,就连床上的两床被子不是单薄得难以御寒,就是往里灌了三斤水又湿又沉硬如铁。
  配上四处漏风的窗牖房门,人一进来,竟发现室内比外面还要冰冷刺骨几分。
  双拳握紧的蝉衣看着那群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还有四处漏风得根本不能住人的屋子,气得眼眶都红了。
  不明白那人怎能对小姐如此狠心,难道他忘了他和小姐不但是青梅竹马,当初还险些嫁给了他吗。
  好在小姐当年没有嫁给他,因为像他那种人根本配不上那么好的小姐!
  宋令仪取了火折子点亮屋内蜡烛,看着只能算住人的破旧宫殿,倒没有蝉衣那般愤怒,只是很平静的说,“把桌子砍了用来烧火取暖吧。”
  闻言,蝉衣的脑子陷入了片刻的宕机中。
  “现在天气那么的冷,没有炭火和暖和的棉被,要是不把这些桌子砍了烧火取暖,你我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宋令仪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没有条件,她就自己创造条件。
  何况她从不认为,她会一直住在这里。
  宋令仪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蝉衣缺了一指的左手上,鼻子一酸泛起哽咽,“对不起,当时是不是很疼?”
  蝉衣在见到小姐后故做坚强的假象,终在小姐一句疼不疼中溃不成军,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腮边,涕泪四流的摇头:“不疼,婢子一点都不疼。”
  宋令仪酸涩直冲眼底,泪水从眼角滑落地捂住脸,“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连累你遭遇无妄之灾。”
  “婢子不怪小姐,婢子只恨自己没用,要是婢子能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肯定不会让他们用婢子来威胁小姐。”疯狂摇头的蝉衣注意到小姐轻颤的手,在她印象里小姐一向内敛的,清冷的,何时有过情绪情难自抑。
  而这,都是因为她。
  无端的,蝉衣内心深处涌现出一抹难言的甜蜜。
  把桌子腿砍了用来烧火,原本冰冷的室内终是浮现了一丝暖意。
  双腿盘膝坐在火边的宋令仪本该是累极了,可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白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巨石般,正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上难以喘息。
  她望着跳跃的火光,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宫里头连夜进了位新嫔妃,还是由陛下亲自带进来的,难免在一向平静的前朝后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令人纷纷好奇,陛下带回来的女人究竟生得有多国色天香。
  宋令仪居住的地方名唤忘竹轩,除了从宫外带进来的蝉衣,就仅剩下两个负责洒扫的粗壮婆子,和两个被临时调过来的宫女,一个叫春芳,一个是曾在府邸伺候过她的荷香。
  她在入宫后的第一天就应该去向皇后请安,但皇后素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就定下了每隔三日才到翊坤宫请安的规矩。
  而昨天,正是其她妃嫔到翊坤宫请安的日子,下一次便是在三日后。
  “小姐你肚子饿不饿,婢子这就让人去御膳房取吃的来。”起了个早的蝉衣正和婆子们清理院中杂草,铲除厚雪,并思考着等来年开春后种些什么花比较好。
  昨天夜里看着就破旧的院子,白日里一看,更显破旧。
  摇摇欲坠得总令人担心,哪日雪落得厚点就能将人给埋进去了。
  宋令仪不知道是秦殊安排的,还是许素霓安排的,只知道给她安排这个宫殿的人,心里定是对她厌恶至了极点。
  秦殊起床后,接过李德贵递来的热毛巾,漫不经心问起:“昨晚上她住进去后,可有说什么?”
  比如,可有说要见朕。只是这句话秦殊在落到舌尖时,又咽了回去,否则显得他有多上赶着一样。
  弯着腰的李德贵毕恭毕敬的回:“回陛下,昨夜她到了自己的住所后没多久就睡了。”
  “她倒是能睡得着。”擦完脸的秦殊把毛巾扔进水里,抬脚就往宫殿外走去。
  来到外面,才发现天空正往下落着厚厚一层雪。
  李德贵猜到陛下想问什么,忙回道:“这场雪是从昨儿半夜落下的,看这架势,只怕会一连下个好几日。”
  “那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牛羊百姓。”秦殊唇线半抿,宽袖一甩,“招齐相和六部尚书到养心殿有事相商。”
  忘竹轩内,也正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小主,皇后娘娘要见你,现让你到翊坤宫一趟。”
  第44章 让她明白身份
  “不知皇后娘娘要见妾为何事?”宋令仪知道许素霓肯定会见她,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的沉不住气。
  但现在,可不是见面的最佳时机。
  “娘娘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你哪来的胆子质问皇后娘娘。”主动过来传话的霞霜很讨厌她,对她自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并非是妾质问娘娘,只是妾从昨日进宫前就染了风寒,妾担心会传染给娘娘。”宋令仪说着,就捂着胸口开始咳嗽,剧烈得仿佛要把肺部都咳出来,那张脸更是雪白得不见一点儿气色。
  捂着鼻子的霞霜顿时嫌弃得不行,生怕她真有什么病传染给娘娘,“既然病着,那就好好休息,免得传出娘娘苛待新人的恶名。”
  宋令仪手放腰间,屈膝弯腰,“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径直翻了个白眼的霞霜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将她带回宫中,就不怕把整个皇宫都弄得乌烟瘴气。
  一个好女人在丈夫死后就应该为其守节,才不像她这样人尽可夫的委身一个又一个男人身下。
  “小姐,为什么你不去见皇后啊?”等人离开后,蝉衣才问出了自个儿的疑惑。
  宋令仪没有告诉她实情,而是抬眸眺望着不见雪停的灰蒙蒙天空,“早饭拿来了吗?”
  负责去拿早饭的春芳提着食盒回来,直接不耐烦地递给蝉衣,“诺,早饭。”
  没等蝉衣伸手去接,春芳就手一松,要不是蝉衣及时接住,食盒定然要打翻在地,当即气得不行,“你做什么!”
  春芳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欣赏着自个的指甲,“要不是我没有给管事姑姑塞银子,我怎么会被安排到这里。我愿意听你们使唤去拿早饭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春芳的眼神落在宋令仪破旧单薄的衣服上,目露鄙夷,“有些人真以为自己凭下贱手段入了宫,就能当上金尊玉贵的主子不成。要不是皇后娘娘心善,哪儿允许某些人在宫里头活着。”
  蝉衣当即气得直倒仰,“你嘴里放干净点,否则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宋令仪按住欲为自己抱不平的蝉衣,摇头,“先吃饭吧。”
  “可是小姐,她说得也太过分了!”
  “她过分仅是存在于口头上,又没有做出实际性的伤害。”要是没有他人指使,宋令仪不信她会如此胆大包天。
  何况对付这种人,压根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转身回到屋内,先是往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扔上几根木头,然后才打开食盒。
  食盒里没有保温的炭火,等冒着一路风雪送到忘竹轩时,菜上面都凝固了厚厚一层油花,边缘更甚结上了一层碎薄冰。
  御膳房的人拿不准她是不是受宠,第一天给她准备的吃食自然不会很差,两荤两素一个汤。
  只是饭菜做得再好,但凡凉了总会令人难以下咽。
  蝉衣气得鼻尖发红,端起桌上的饭菜就往外走,“这些菜凉了,婢子先拿下去热热。”
  “不用。”宋令仪止住了她的动作,并取出一碟清炒白菜放在空的抽屉里。
  蝉衣全是疑惑的不解,“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过几日就会用得上了。”并未说明原由的宋令仪重新回到桌上,端起冰冷得难以入口的米饭,“坐下来吃饭吧。”
  闻言,蝉衣就差把脑袋给摇成拨浪鼓了,“婢子不饿,婢子等小姐吃完后再吃。”
  宋令仪也不强求,只是说,“吃完后,记得把碗筷砸了。她们问起,就说我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