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 第45节
作者:一斛铢      更新:2025-12-23 18:18      字数:4186
  她不知道自己要带誉儿去哪里,她只知道要离开建康,离得越远越好。
  宋令仪正要推门带誉儿离开,手放在门边时突然被上面翘起的毛刺扎到了手。
  白皙的指尖中,一颗殷红的血珠突兀地冒了出来,也令宋令仪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不会的,他不可能会来得那么快!
  “娘亲,是发生了什么吗?”誉儿见到娘亲脸色发白,以为是娘亲不舒服。
  正当他劝说娘亲先去休息一下,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身影高大挺拔如巍峨高山的男人走了进来。
  “祁夫人这是要准备去哪啊!”阴戾森冷的语调,犹如刀刀催人命。
  他的出现,连带着原本宽敞的室内都变得狭窄,逼仄,压抑得令人难以喘息。
  “夫人貌似很惊讶,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眉眼阴沉的秦殊在她又一次准备装疯卖傻时,直白地戳穿了她虚假到苍白的伪装。
  “宋曼娘,朕知道你没疯,只是难为你装疯卖傻那么久了。”男人抽出配剑抵住女人尖细下颌,惋惜不已的轻叹,“你的戏演得那么好,不去梨园登台唱戏,倒是可惜了这身好本领。”
  下巴被剑挑起的宋令仪知道再装下去无用,干脆卸了伪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朕从始至终都知道。”或者说,他从未信过她。
  祁荀春不认识这个男人是谁,只是下意识张开手臂挡在娘亲面前,板着脸龇牙咧嘴故做凶狠试图吓退他,“你是谁,我不允许你欺负我娘亲!”
  爹爹不在,他理所当然要充当起保护娘亲的责任。
  指腹摩挲牙印的秦殊冷眼乜着这个孩子,眸底浮现阴鹫杀意,“这就是你和他生的小畜生,看着,真令人厌恶。”
  面白如纸的宋令仪生怕他会对孩子做什么,急忙将誉儿抱在怀里挡住他的脸,惊颤得多次咬到舌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恨什么怨冲我来就好,稚子何其无辜。”
  “母债子偿,难道你连最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懂吗。”秦殊不用开口,仅是一个眼神,吓得屁滚尿流的祁家人立马连滚带爬的上来抱走祁荀春,中途不忘捂住他的嘴。
  祁家人谁能想到,本该疯了的女人会突然出现在祁家,还将新帝给引来了。
  早知如此,他们当初就该三尺白绫直接把人吊死。
  神色惨白凄惶的宋令仪在祁家人凶神恶煞地涌进来后,全身上下乃至灵魂都浮现了颤栗的恨意,那恨意犹如盛夏里的燎原烈火,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狠厉。
  她没有忘记不久前,他们就是当着自己的面抢走了誉儿。
  相同的事,她绝对不允许重复第二次!
  可是………当宋令仪环视周围一圈后,竟仓惶凄厉的发现。
  她始终是当初那个被关在祠堂里的小女孩。
  到了最后,她只能把目光悲戚地落在一人身上,还没等她忍着羞辱的难堪开口,那柄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已先一步落下,将她全身皮肉片了个干净,又似重鞭落下,狠狠鞭挞着她的灵魂,恨不得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将人带走。”
  “不要!你们不能带走他!”如遭雷劈,彻骨生寒的宋令仪崩溃着就要拦住他们。
  祁荀春在他们要带走自己时,挣扎愤怒着大喊,“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和娘亲分开!”
  “放开我,你们再不放开我,等我爹爹回来了,我一定不会让爹爹放过你们!”带着誉儿下去的仆从嫌他太吵,直接取了抹布堵住他的嘴。
  屋内涌进来的光随着门槅的关上,再次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誉儿被带走后,宋令仪不甘心地要冲过去将人重新抢回来。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誉儿再次被带走,她作为母亲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无助窒息。
  “夫人想要去哪里。”伴随着男人话音落下的,是他扔了一把匕首在她脚边后,转过身离开的背影。
  宋令仪双目呆滞,身体僵硬地看着脚边的匕首,唇瓣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儿声响,像是被人给扼住了喉骨。
  直到男人走到门边,快要推门离开时,浑身打了个寒颤的宋令仪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沙哑的问,“你要去哪里?”
  手持长剑的秦殊头都不转,“自是杀掉该杀之人。”
  指腹摩挲着剑柄的秦殊倏然转过身,似讥似讽的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匕首上。
  他分明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捡起匕首握在手中的宋令仪眸底泪光点点,嗓子发颤的问,“你就那么恨我,厌我吗?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才能满意。”
  秦殊像是听到了世间尤为好笑的一句话,冷沉的眸光难得挤出一抹笑来,抬手轻掸袖口,“宋曼娘,你有什么值得朕恨你的?恨你朕都嫌浪费力气,更没有时间去恨一条可怜可悲的丧家之犬。”
  男人狭长的眼梢微扬,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朕确实厌你如猪狗。朕希望回来时能看见你自裁的尸体,你死了,朕说不定一时高兴,会放过那个可怜的孩子。”
  牙齿咬得下唇牙印深深的宋令仪嘴唇发白,瞳孔溃散的喃喃自语,“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会放过他。”
  宋令仪知道问出这句话的她很蠢,但她仍是问了。
  指腹摩挲着剑柄花纹的秦殊不作声,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握着匕首的手。
  哪怕他不说话,宋令仪都能察觉到此时的他定是愉悦居多。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的宋令仪从未觉得一把匕首会那么的沉,那么的重,沉重得她连手腕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抬起匕首架在脖间,锋利的刀身轻易划破油皮传来细微的刺疼后,宋令仪瞬间灵台一清,后脊随之泛起密密麻麻的刺骨寒意。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个自私利已的人,对比于让誉儿活,她更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可在刚才,她居然想到了要牺牲自己保全誉儿。
  下颌线紧绷着的秦殊冷眼觑着她的动作,在她手腕一松,匕首当啷落地时,那颗高悬起的心终跟着落回了原地。
  随着匕首的哐当落地,像是将宋令仪所有心气都抽走了,瘫在地上像一滩萎靡不振的烂泥。
  虽是烂泥,却更似玉体横陈任君采硕。
  先前被雪水打湿的外衫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乌黑长发没了金簪玉衩束缚,就那么随意垂落,衬得那张脸儿越白,唇儿红艳。
  扔了手中配剑的秦殊喉结滚动地慢慢蹲下身,抚摸着女人柔软娇媚的脸庞。
  跪在地上的宋令仪抚上他的手,用脸颊轻蹭他的手心。
  什么都没有说,但她臣服的姿态已是如此明显。
  在秦殊揽腰将人抱起来时,原本呈现出臣服,柔媚之态的女人眼神凌厉地取出髻间发簪抵上他脖间,咬牙恨声,“你是不是想着我会这样讨好你,秦拂衣,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愚蠢。”
  脖间抵上发簪的男人并不在意,反倒是抬手抚上了她冷若冰霜,且惧且怒的眉眼,“该说愚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见他没有半分投鼠忌器,掐着发颤掌心的宋令仪惊惶得将簪子往里刺进,“放我和誉儿走,否则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
  她不想死,她想活,更不愿同设想中走入一个又一个必死的胡同口。
  而这,将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放你走,你觉得可能吗。”秦殊斯条慢礼的一件件解开她身上的外衫,小衣,就像是在解开一个包装完美的礼物,丝毫不在意那支正抵着脖间的簪子。
  惊恐交加的宋令仪克制着发颤的手指,将抵着他脖子的簪子狠狠刺进。
  她以为会看见簪首轻易刺破他温热皮肉,迸裂出鲜血的画面。可现实中,有的只是她自以为锋利的簪首在刺进他皮肉中,轻易地断成了两截。
  断掉的簪子,不正是在无声的嘲讽着她的自不量力。
  任凭她再怎么反抗,她都逃不开这个男人的五指山吗?
  此时的秦殊已是拆开了礼物的包装,露出内里欺霜赛雪的肌肤。
  男人抬手抚摸着她温热又颤栗的肌肤,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发出了嘲讽的笑声,“宋曼娘,你真当朕蠢得会在相同的坑里跌倒两次吗?”
  “朕若是你,此刻就应该想好怎么讨好朕,取悦朕,说不定朕一高兴就会留你和那小畜生一条命。”
  秦殊冷笑着将人推进床里,不顾她的反抗覆身压下。
  守在外面的福安听到屋里传来的床帷晃动,女人哭泣求饶声,气得圆脸都歪了,陛下不是说过不再理会宋令仪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吗?
  这所谓的不理,为何就理到榻间了,还是说全天下女人都死绝了就只剩下宋曼娘一人!
  直到天色微暗,屋里头的动静方才云收雨歇。
  伺候的下人们得了命令后,立刻往里抬去热水,进去后自是眼皮子都不敢乱掀,生怕不小心会撞见不该看的掉了脑袋。
  “朕让你进宫,许你一直想要的荣华富贵如何。”秦殊完事后,没有一点儿温存的情意,只是冷漠的给了她选择。
  虽说他很享受她装疯卖傻后对自己的讨好,任自己千般万般的肆意玩弄,但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何况皇后有句话说得极对,与其将她藏在外面让她三天两头想要飞出金笼,倒不如放在自个眼皮子底下。
  届时就算她想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用被子裹住身体的宋令仪面上春色未散,眼中全是杀人的狠厉,“我不要荣华富贵,我要祁明阳死。”
  她原本是想说放她和誉儿走,但她又清楚的明白。
  他不可能答应,既不会答应,又何必说出口来徒惹人发笑。
  秦殊正在扣腰带的手微怔,随后用力扣上,眼底泛起浓浓讽意,“他可是朕的功臣。宋曼娘,你以为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朕,就凭你这身残花败柳吗。”
  “要么进宫,要么死。”男人带着施舍般的口吻,如看待花楼里低贱的花娘。
  一个用钱就能卖睡的女人,真当自己还是那等子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不成。
  “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第三个选项吗?”未着寸衣的宋令仪起身从身后抱住男人劲瘦有力的腰,吐气如兰,“能让陛下多睡几次,不正说明这是妾的本事吗。”
  “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男人转过身,带着玩味兴致地攫住女人的脸,“你放心,朕不会像你那么无情,定会让你选择一个你喜欢的死法。”
  第42章 番外之祁长晏(下)
  回建康的路途中,我的夫人第一次对我主动,我面上无动于衷的冷漠拒绝,实际上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沸腾着。
  因为我渴望妻子的主动,渴望她的触碰,渴望着把她全身上下都标记着我的印记,我的气息。
  可是在我拒绝后,她难得寻求安抚的主动像是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里,也像是凭头给我浇了一桶冰水。
  我怎么就忘了她的性子一向是内敛,冷清的,她此次的主动不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可我却没有回应她。只怕她心现在定会胡思乱想,更担心自己的主动会惹来我的厌烦,认为她是个轻浮重欲的女子。
  我又怎会厌恶她的主动,我为此高兴得三天三夜都还来不及。
  等她在我身边躺下后,我主动抱住了她,并问她会不会后悔。
  她则是用吻封住了我的回答,也让月光害羞得躲进了云层后。
  不久后查出她怀有身孕了,我才明白她为何会在那天夜里主动了。我也清楚的知道,孩子不是我的。
  因为我从小在父亲和崔姨娘不间断的暗害下,早已丧失了作为父亲的能力。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和她坦白,只是没想到比我先坦白到来的,是她有了孩子。我还知道,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