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蛇蝎点点      更新:2025-12-23 18:14      字数:3261
  那梅子酒他闻着又甜又香,也想尝尝。张叁却是不让,不仅不让姐夫给他倒酒,而且连他想从张叁的碗里偷喝一口也不许。
  张叁护着自己的酒碗,转过头去专心地与姐姐、姐夫说话,没注意到乔慎和李肆的小动作。
  乔慎在一旁瞧四哥实在眼馋,心生不忍,便将自己的酒碗偷偷推给四哥。反正他年纪小,喝这个只觉头晕,也喝不了几口。
  李肆先小小地尝了一口,觉得醇甜可口,并没什么酒味,反而像京师茶肆里的甜饮子,便开心地喝了一整碗。
  这一碗下去,他便彻底饱了,满足地放下筷子,擦净嘴角,继续沉默地听众人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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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着聊着,他只见大姐和啸哥都变成了两只大老虎,姐夫是只干瘦的山羊,弟弟是一只长出了一点点龙角的小麒麟。两只老虎嗷嗷呜呜地说个不停,山羊时不时咩咩上几句,小麒麟话少,但是偶尔也会开心地呜嗷几声。
  一屋子兽类,其乐融融,只有煮在煲里的小猪比较伤心,哗哗地掉眼泪。眼泪化作油汁,看起来更香了。
  他的头也好晕,天旋地转,需要倚靠在柔软厚实的虎毛里。
  其中一只虎是不能倚靠的,一旁的羊咩咩大抵会生气。但是另一只虎是小马驹的,可以随意倚靠,随意蹭脸,随意撒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马蹄。为啥连蹄铁都没有?我竟是一匹放浪的野马!
  他觉得更晕乎了,便贴近属于自己的那只大老虎,将一只蹄子放进毛茸茸的虎掌里,又将脑袋枕在大老虎宽厚的肩上,满足地蹭了蹭。
  “……肆肆……谁给他喝酒了……”
  他的耳朵像泡在水里,大老虎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
  声音低沉暗哑,真好听。大老虎身上热烘烘的,暖得他满脸温热,晕眩得更厉害了,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于是便低下头,将脸埋进厚实又柔软的虎毛里,安心地阖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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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老四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抱老三,埋脸蹭胸,引得张家小院里一片鸡飞狗跳,又略下不表。
  且说一阵时间之后,张叁尴尬地横抱着烂醉如泥的李肆,从自家院子里出来,跟家人们告了别,要赶回县衙里去看看物资清点的情况,顺便安放醉倒的李奉使。
  剩下三人站在门口送别,张叁见他们也神情尴尬,心虚地咳了一声:“他喝醉了是这样的,所以不让他喝。”
  眼看着他俩的背影渐渐走远,乔慎悄咪咪地跟大姐告状说:“姐,昨夜走的时候也是这么抱回去的,我看见咧。”
  姐夫赶紧给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嘘,你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大姐脸上阴晴不定的,扶着门多望了一会儿,也回身往乔慎头上敲了一个:“小告状精!帮你姐夫洗碗去!”
  乔慎顶着四个龙角,悻悻地收拾碗筷去了。
  第27章 负起责任
  张叁抱着李肆走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气他当着姐姐的面发酒疯——比当着知府和总管的面发酒疯都还要丢人,还要令张叁心虚——便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李肆被掐醒了,痛呼一声,迷迷糊糊地挣扎。
  “莫动!”张叁凶巴巴地道。
  李肆便老实了,头还晕着,两只手臂搂着他脖子,把脑袋靠他肩上发懵。
  “下次你再喝酒试试,一拳给你捣扁。”
  “嗯。”
  “还嗯!”
  两人细碎地斗着嘴,张叁突然警觉地停下脚步。
  巷道狭窄,幽静无人。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匆忙躲闪的脚步。
  他回身望去,只见远处的巷道尽头,张家人都已回了小院。邻居家的院栏处也空空荡荡。他们来时有一个攀在院栏上流口水的邻家小娃,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团练!”刘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张叁回过头,刘武正拉着一个小文吏匆匆而来。他便抱着李肆迎了上去,不再理会刚才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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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武拉着县衙的小押司陈麓,几步到了近前。
  陈麓便是张叁李肆夜闯县衙杀马道长的时候、遭他俩挟持的那位小文吏。他的父亲陈老押司是县衙里的老吏,在县里为吏二十来年,颇受众人尊重。陈麓是老来得子的独子,被老父老母养得十分娇气,一点儿体力活都不让做。
  年前陈老押司因病去职,陈麓便顶替了阿翁的吏职,来县衙做了小押司。他平素只爱埋头读书,若无公务,是一步也不愿意出门的,是以相当的身娇体弱,稍微跑上几步便气喘不休,拽着刘武直叫唤。
  “悟之兄,慢点慢点……”
  刘武道:“你平素也活动活动,枭贼要是来了,你便是不跟他们打,逃也要逃得快些才行哇。”
  这类似的话张叁也对陈麓说过。张叁看陈麓惨白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十分好笑,便低低地笑出了声。
  陈麓长了一张小圆脸,大眼睛,颇有几分可爱,年纪也跟李肆差不了多少。啸哥揪过他发髻,拉扯过他,也“欺负”过他。
  晕乎乎的李肆一下子生出了莫名的紧张感,搂紧了张叁的脖子,不许他朝陈麓笑!
  张叁被扼得喘不过气,还以为他嫌被当众抱着丢脸,便将他放下了。李肆瞪圆了眼,还想再黏回他身上,被张叁握着胳膊,强行拉扯着站直。
  张叁对两位下属尴尬解释道:“他刚喝了酒,醉糊涂了。”
  刘武是个操心的性子,忧愁道:“奉使身上还带着伤,不便喝酒。”
  张叁道:“是我疏忽了,被他偷喝了几口。且不说他,你们怎的找来了?”
  刘武道:“阿麓清点物资的时候,发现了一份重要的舆图,我看着十分要紧,便赶紧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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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寻了路边一处屋檐站着。懵乎乎的李肆还靠在张叁肩上,其余三人都低头认真看舆图。
  那舆图是皮纸制成,最上面写了些字,隐约可见“金阳”字样,其余的却是看不清了。但下方的图样还较为清晰,可见汾水、金阳城、蚁县城的大致位置,最重要的是,在蚁县的北面,山脊之间,却有两条分岔路,一条向西,一条向北。
  张叁的指尖顺着岔路而去,一条路往北出山,地图上画了一个关隘模样的标记;一条往南出山,地图上有一座城池。
  张叁道:“这是分别通向哪里?”
  刘武道:“我观地势与汾水流向,往北去天门关,往南去交县。”
  天门关在魁原的西北方,通往吕梁山脉以西的岚州、府州、麟州。此三州目前应当还不在枭军控制下,所以先前孙将军才有机会从天门关绕道前来。
  交县则在魁原往南约一百里,也是汾水西岸的一座小县。
  张叁大喜:“若真有路通往这两处,蚁县便能偷偷接引西面和南面的援军!难怪会选在我们这里做军寨!”
  他又迟疑道:“可是我小时候也去过城北,是一片山脊,没路可走。”
  刘武道:“我也知道,所以赶紧来寻你。恐怕我们需要即刻去城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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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四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小巷阴影里便钻出了一人,穿着普通下人服饰,手脚却很利落,谨慎地探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另寻小路离去了。
  这人穿街走巷,七曲八拐,不多时,便抄小路,走小门,回了县令府上。
  县令正躺在自家内院主屋的榻上,奄奄一息地用药包敷头。
  前些日子,县令一心求道,虔诚供养马仙师,盼他回京后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自己从这不仅没有油水、动不动还兵临城下的北方苦寒之县调回江南去。没想到却被一张一李两尊瘟神扰了好梦!二人残忍杀害了马仙师!死无全尸!惨绝人寰!
  他被气得发了头风痛,只能将气撒在放跑二人的刘武身上,撤了刘武的职,另任了一个平素巴结讨好他的老捕役为捕头。他又接着好好供养力士疗伤,期盼力士伤好回到京师,好歹将他善待仙师遗体、风光大葬的事迹向官家传达,得一个良善美名也好。
  结果这才没几日,两个瘟神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张瘟神还做了个劳什子团练使,还“权责在县令之上”,把县吏、县役全都使唤走了,霸占了县衙,赶跑了他这个父母官。刘武那个狗东西,居然还被封了县尉,转头就攀了高枝,已经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了。
  张瘟神还抢走了他心爱的后花园!花园书房里还有他攒的一堆书画珍宝!
  县令又失权又失财,没有了修炼打坐之所,道心都破碎了!
  他又犯了头风痛,用草药包捂着脑门,仰面躺在暖榻上,听下人回报见闻。
  那下人是他府里养的家丁头子,身手还算不错,这两日被他派去跟踪张叁,摸清这位新团练的底细,看他在魁原搞什么鬼名堂。
  家丁头子道:“主君,昨夜和今日,俩瘟神去了两次那条巷子,都是同一户人家。我让钱押司回县衙偷偷查了户籍,说那户人家姓张,户主叫张大娘。她在户籍上曾有一个弟弟叫张贰,被征了兵,七年前就战死了。她家里没有叫张叁的,但是巷子里还有一户人家也姓张,有一个叫做‘张叁’的儿子也被征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