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
离心引栗 更新:2025-12-23 17:54 字数:3232
“daisy,可以帮我把手机交给她吗?”
“谁?jade?哦抱歉,mommy和anna不许我上楼,”小女孩从儿童椅上跳下来,吃力地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对准楼梯口的儿童护栏,无奈地朝我摊手,“如果你需要留言,我会让mommy回来转告她的。”
“没关系,替我转告她早日康复。”
“ok,很高兴能给你帮忙,bye~”
强行挤出灿烂的笑容和小女孩告别,挂断电话后过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手机还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熬到凌晨两点多又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无人接听。
我用力地把被子裹得紧一点再紧一点,想让身体全都埋进去,但狭窄的空调被只有蜷缩成一团才能钻进去,除了窒息感什么都没有。
我不记得之后到底有没有睡着,稀里糊涂地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起床刷完牙又昏昏沉沉地眯了会儿,险些错过了早课。
因为晚上没睡好,整整一天都提不起精神,每节课间都抓紧时间趴在课桌上打盹,直到晚自习开始前才睡饱了勉强恢复了精神。
“没吃晚饭?”高睿给我递了块食堂窗口顺来的肉松面包,“你今天一直都在睡觉,生病了?”
“没,昨晚没睡好,太困了。”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食堂的面包总是有股铁锈味,下不了口。
“熬夜学习了?”
“不是,做噩梦了。”我从抽屉里拿出还有余温的饭菜,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梦魇?压力太大吧。”高睿坚持把面包留在了我的课桌上,“待会晚自习竞赛课你要来的话我帮你占座。”
“好。”
“话说,喻可意,你搬出来住以后,喻舟晚有没有来找过你?”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高睿:“怎么了?”
“我是想问,她知不知道你跟陆晓婷还保持联系啊,毕竟按照陆晓婷的性子,她肯定不把那谁和你爸拉下水不罢休的。”
“所以呢?”我反问。
“那看上去是不知道,”她双手背在身后弯腰看着我,“你想过要怎么告诉喻舟晚吗?”
“再说吧。”我嚼着碗里的绿叶菜,头晕晕的,又开始犯困。
高睿定定地站在那儿不走,我忍着上下眼皮打架的无力感费力地填饱肚子,在水池边掬了捧凉水洗脸。
“喻可意,是怎么想的呢?我还以为你为了喻舟晚不打算把自己牵扯进陆晓婷的行动里呢,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牵扯吧,这算不上,”我又接了一捧水扑到脸上,头发被冲得湿漉漉乱糟糟的,“谁让我妈当年把自己搭进去了呢,还不知道她有没有给陆晓婷妈妈踩一脚呢,搞不好真的有。”
高睿斜斜地倚靠着栏杆休息,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包日式小饼干,慢悠悠地嚼着。
“那你妈妈她做了什么?”
“不确定,目前都是我胡乱猜的,没有证据,”我耸了耸肩膀,“我们找到了一个旧手机,里面有我妈搜集的很多很多有关陆晓婷她妈被判冤案的证据,我猜,她用这些东西从石云雅那里敲来了不少钱。”
我相信杨纯的能力,毕竟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又是学电子的,完全可以把敲诈的前后环节做到滴水不漏。
即使曾经有被卷进去的可能,总归是想办法把自己摘出来了,并且从中获利。
她从来都不蠢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聪明,只可惜她眼光短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弄得一辈子栽在烂糟的男人身上了。
“然后呢?”高睿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听我讲,“你觉得那谁会心甘情愿被敲诈?”
“当然不会,但我到现在都不确定那笔钱到底是不是她给的,我倒一直想跟她联系,可是她一直不愿意见我。”
“通过喻舟晚也不行?”
“她早就不在国内了。”
“这么早就飞了?英国学校不都是九月中才开学吗?”
“可能是想玩一圈吧,开学之前进行一场旅游。”
说出这句话时,我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上扬,可惜听上去依旧格外沉闷,我想,这是由于我想到了喻舟晚正生病发高烧的事实。
高睿一根手指绕着头发,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手里的圆珠笔摁的啪啪响,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震出偌大的回声。
“可能更想要自由吧,能早点远离那种家庭,是个人都会想快点跑的。小时候我看到她就忍不住想,我妈要是像喻舟晚她妈一样管着我,我早就被逼疯掉了。”
“或许吧。”
“那你怎么想的,喻可意?”高睿暂时放过了手里的圆珠笔,招手示意我现在就跟她一起去竞赛教室,“你们还经常保持联系吗?”
“会。”
“那喻舟晚还挺在意你的,我家里有个表姐去美国读宾大,也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之后再没怎么跟他们联系过,学费是靠自己gap year打工赚的。”
我停下脚步,望向在我前面越走越远的人。
发现我掉了队,高睿又折回来和我并排。
“喻可意。”
“嗯?”
“你怕不怕她忘了你?”高睿抛出一个直白尖锐的问题,“外国的美女那么多,恋爱环境又比国内开放,你觉得,喻舟晚有没有可能看上别人?”
“毕竟,谁都希望有个稳定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对吧?像日常生活的话肯定是有个熟悉环境的人带着更方便,尤其是生病的话,当然很需要有人陪着。”
“我还是想不明白,喻可意,你为什么要选她呢?”
“不为什么。”
我想起前一节课落了半道电磁学的小题没完成,然后就开始提笔算,画了图解到一半临近尾声才发现漏掉了题干里的关键信息,又不得不打回头重做,把昨晚已完成的部分都推翻重来。
在答卷处贴便利贴补充过程,一张又一张地遮盖被划掉的错误重写,改正带白色的方块在浅绿色便利贴上看的格外醒目,像长在流汗的额头上的粉刺。
我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喻舟晚的全部,于是变得飘飘然了,甚至被提起可能的罅隙与矛盾,会因为不稳定的配得感与可能失去的恐慌而变得矫情与不安。
“不是要选她。”
“选”这个字眼过于肤浅。
言下之意是在做选择题,因为本人愚蠢无知且不假思索,所以在无数个可能里,我最终勾选一个偏离标准答案的结果。
事实上,正是因为喻舟晚本身一直存在着,由此延伸出所有的前置条件。
我需要她,需要我人前是白璧无瑕人后放荡不堪的姐姐。
如果某天她变心了出轨了,和别人建立了健康的关系,我想,我不会失落和嫉恨想要掐断它,而是在她们习以为常的生活表皮下寄生,迫使她和我发生那些烂熟于心的□□关系,身体和内心互相背叛,因为血亲之间躲不掉的枷锁时时刻刻都在被无法摆脱的耻辱和不堪灼痛。
我没有回到租住的房子,而是踩着最后一班地铁去了石云雅住的地方。
如果她不开门的话……我在电梯里时脑袋就冒出了许多法子,各种极端而荒唐的念头,踢翻各色的油漆桶。
然而我刚敲了一下,石云雅立刻就为我打开了门,和早有预谋似的。
“来了。”她出于礼貌浅显地笑了一下,“非得有什么急事这么晚来?”
“对。”
我看向原本属于我的房间,依旧是原封不动的老样子,却能感觉到隐隐多了一丝陌生,好比是和某个人久别重逢之后下意识地会从记忆的熟悉里找寻微妙的不同。
“你认识我妈妈,对吧?”我开门见山地问。
“是啊,我们认识。”她邀请我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怎么了?”
“我妈妈的那笔钱,是你给她的,对吧。”
石云雅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沙发扶手,昂起头朝我投来困惑的视线。
“是她主动跟你要的?”我没有被她的表情影响,“三十万。”
“她舍得留给你啊?我还以为她早就花光了呢,”石云雅稍稍坐正了些,俨然一副假装成受害者诉苦的姿态,“是,是我给的,我没办法,她手上的证据那么多,我不能坐牢啊,我还有晚晚要照顾呢,不能影响晚晚的未来,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大家愿意找个最合适的方法和解,那自然是最好的。”
“很可惜,她已经花掉了,看病和生活开销都需要钱。”我不打算告诉石云雅真话。
石云雅慢悠悠地晃动手里的杯子:“喻可意,你来找我这么多次,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问这一个你自己有答案的问题?”
“不是,我是想来找你求证一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当年你和我爸,还有一群人,卖保健药品,因为成分问题,我记得是钾含量超标吧,不少心脏病的患者都吃出生命危险,之后你们为了逃避责任,把一个无关的女人推出去挡枪,然后承诺给她钱养孩子。后来她死了,你们就没有管过那个孩子任她自生自灭了,对不对?”我没有直接说陆晓婷的名字,不想给她增添潜在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