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明一睡得很沉，莫司煜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盯着他。
  原来麦明一睡着后，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呼吸绵长，睫毛会随着梦境变化而抖动，连身体也是软软的。
  只是他的五官在莫司煜倡导的多元包容的世界中，还是迷人得突出。
  夜灯光亮和屏幕闪烁的微光全都在麦明一脸上交错不宁，如同海水晃动，金光也在水中弹跳起来，不规律地，随机地跳跃，包裹着麦明一。
  莫司煜伸出手顺着他的眉弓摸到嘴唇，麦明一是沉睡的雕塑，被莫司煜打捞起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喃喃自语，问出一个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就像麦明一说的，接下来一周他真的很忙，莫司煜把写好的法律意见书交过去，麦明一相隔一天才给了批注版。
  他不在律所，就连微信消息也只是只言片语。
  莫司煜周二跑了一趟派出所，当面堵住警官，和警官在派出所大厅你来我往地争辩，从早上九点堵到下午三点，警官被他烦得半死，最后终于肯给他分局的银行账户。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莫司煜裹着自己的夹克，昏昏欲睡，又强撑着精神给麦明一发消息，告诉他退赃有进展。
  麦明一这次回得很快，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他的头抵着不断震动的车窗，心跳频率和开过减速带的起伏一致。
  除了这两件事，麦明一几乎一整周都没消息，莫司煜突然又闲下来，坐在工位上，发呆神游。
  期间思汀追问过录像的后续安排，莫司煜以近期自己太忙为理由继续搪塞。
  “他也很忙，我们最近也没做，现在…挺好的。”
  “是吗？”思汀没有多怀疑，“那不错，但是等闲下来了，必须要永绝后患！”
  哈哈，莫司煜第一次对思汀假笑。
  他等到周五，麦明一终于在律所露面，但也只是短短几分钟，还是午休，莫司煜听见他办公室关门的声音，等他抬起头寻找麦明一的去处时，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莫司煜失魂落魄地过完这一周，他下班回到家，见到还躺在床角的那件旧短袖，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伤心。
  麦明一穿过的，被麦明一叠得很整齐的旧短袖。
  那天早上他醒来时，麦明一已经离开了，把所有名贵的属于麦明一的东西一一带走，只有旧短袖留在这里。
  它占据的位置，仿佛作为普通人的麦明一还蜷缩在那里。
  周五晚上睡觉前，莫司煜鼓起勇气给麦明一发了消息，问今晚还做不做。
  「麦律，您上周说这周五可能也有时间，我今晚还用去找您吗？」
  莫司煜发完，又不想麦明一误会他似乎很饥渴，所以画蛇添足地添了半句。
  「要是不用，我就先休息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等了五分钟，期间蒋奇秋问他明天去不去打球的消息弹出来，莫司煜不耐烦地把它滑上去。
  莫司煜像捧着一株植物静候它开花那样虔诚地等待。
  「应酬，你休息吧」
  他生气地把手机锁屏，埋在枕头下。
  麦明一简直毫无契约精神，定下周五之约的是他，现在说不来就不来的也是他，如果不来，也应该要说清楚哪一天补回来才是！
  亏他周四还找了几个关于怎么使用鞭子的视频认真学习。
  莫司煜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独自生一些麦明一永远都不会知道的闷气。
  他翻个身，旧短袖又无辜地闯进他的视野里。
  莫司煜盯了良久，在幻想中再次见到麦明一熟睡时轻轻抖动的睫毛。
  把手机重新翻出来，莫司煜情不自禁点进相册，他找到那个自己偷来的视频。
  他没有再拖动进度条。
  他目不转睛地看这部由麦明一和莫司煜为主演的电影，熟悉的情节如同书页翻过，亲身经历过许多次的文字中，却隐藏着麦明一意乱情迷的神色。
  观测者莫司煜开始深呼吸。
  麦明一整洁小巧的门牙难耐地咬过他自己的下唇，又来磨莫司煜的。
  在电影演到莫司煜抓住麦明一的脚踝时，评论员莫司煜正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脊背紧贴着床，自暴自弃地伸手向下。
  他头晕目眩，呼气声和麦明一失真的哼鸣混在一起，氧气逐渐稀薄，莫司煜只能大口喘气，他拿不稳手机，手机滚落在一旁，电影却没停。
  世界陷入真空时，莫司煜失去意识好几秒，他绷紧的大腿肌肉轻微发抖。
  「抱我…再用力点，」演员麦明一说，「手臂环着我。」
  「你怎么每次都要抱？」演员莫司煜不明白。
  「我喜欢。」演员麦明一诚实又坦率，是难得的美德。
  电影停在这里，真空世界出现细微的波动，最后空气如流水涌入，风浪吞没净土。
  雨水充沛的夜晚，他迟钝地发现他从未成功抵抗对麦明一的迷恋，并在心脏中十分早慧地培育出了一片潮湿原野。
  “…恨死你了。”莫司煜失神地自言自语。
  第24章 旁听席
  周一早上，麦明一心情很不错地开车回了趟律所。
  他主要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向主任报告陶总公司那边谈案的进展，二是和莫司煜开一个会，简单褒奖莫司煜上周对退赃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果。
  时间还早，麦明一在常去的咖啡店喝了杯拿铁，顺便浏览了最近的新闻。
  走进律所时，麦明一忍不住伸出手，又佯装自然地看了看他新买的表，表盘是墨绿色，秒针锋利尖锐，玻璃明亮透彻，是块好表。
  去往主任办公室的路上，他迎接了许多的注视，麦明一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因为他很年轻，并且有吞掉整个世界的能力，耀眼十分正常，哪怕今天得到的注视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多，也没有超出正常的范畴。
  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上好的伯爵红茶，麦明一垂眼品了几口，直截了当地切入话题。
  “田主任，”麦明一翘起腿，“陶总那边，我谈得差不多了，对方委托我们的意向很高，但我仔细考虑过，案子标的额上亿，不管是保证谈案成功，还是后续办案顺利，最好都不是由我一人承办。”
  主任听了很稀奇，身体也几乎往桌上伏。
  “你的意思是想找所里的律师合作？”
  “是，至于和谁合作，就由主任把关，”麦明一尽量把话说得漂亮，“但我想，要是专业过硬，能力突出，和我互补更好。”
  主任站起来，呵呵笑着给麦明一加了次茶，对麦明一的请求啧啧称奇：“明一，难得啊，难得你不打算单枪匹马。”
  “毕竟像这种在本地有巨大影响力的客户，比起钱，拿到名才更有价值。”他端起茶杯，抿了我最后一口。
  主任比他还高兴，说下午会给他答复，决定好人选会立刻引荐他们见面，于是麦明一抻了西装，准备告辞。
  “明一，对了，我看你之前一直在招人，现在怎么样了？”主任关切地问，“我有个侄子，学历很不错，要是还在招…”
  “不用了，主任，我现在…不用招人了。”
  “上次你不是说，你团队那个小莫要辞职吗？”
  “他不会辞职的。”麦明一意味深长地回答。
  说起来，已经一周没见到莫司煜，两周没和莫司煜滚上床了。
  如果不是他实在抽不出时间，上周末就该把莫司煜叫来把两次错失的周五补上，忙起来没空想，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光是想到再往前走，就能见到莫司煜，麦明一就觉得腰麻。
  他不自觉微笑起来，心里想着之前早就准备好的马鞭，甚至还想再买点好玩的东西。
  手不能动弹已经试过许多次，嘴还没被堵过，麦明一决定把“挑选道具”这件事纳入周五前必须完成的事项。
  才刚到办公室门前，莫司煜就立刻从工位里抬起头，像一只误入高楼大厦的狐獴，东张西望找寻他的身影，对视后却又紧张到上下吞咽。
  推开办公室的门后，麦明一挑挑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醒莫司煜。
  “司煜，进来。”
  话音刚落，大大小小格子间后坐的人，陌生的，面熟的，好奇的，揶揄的，办公区域的面孔纷纷抬起头，有几位甚至左摇右晃，扒着桌子，眼神随着莫司煜的步伐而移动。
  麦明一皱起眉，上下打量了一遍莫司煜的紧身黑色高领修身衣，又偏过头，扫视了办公区域一圈，所有人又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关上办公室门，麦明一不太高兴地把公文包丢在椅子上，自己在另一把空椅子上坐下。
  于是莫司煜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麦明一面前。
  “麦律师，”莫司煜打破僵局，“您看，您好久不来律所，大家都高兴得不行。”
  “别拍马屁。”麦明一眉头皱得更紧。
  他靠着椅子，抬起下巴又仔细看莫司煜这件十分紧身，十分修身的高领针织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