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
情书先生 更新:2025-12-20 05:20 字数:3212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交汇了。
“伯德哥哥?”巴内不敢置信,觉得是自己的眼睛生病了,他还可爱地揉了揉。
伯德往回走,一把将弟弟抱入怀里,这样才能让伯德感觉到巴内的存在是真实的。
再松开怀抱,巴内的眼泪早已把伯德衣服弄湿了。
“你怎么样了?为什么活着也不来找我?”伯德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由于担心,想了解巴内的近况和内心想法。
巴内穿着艾德蒙新买的衣服,脸色惨淡地说:“生病了,在医院躺了很久。”
伯德垂眸观察着巴内的神色,“那更应该联系我,没有谁比我更有义务照顾你。”
巴内眼角含泪地缓缓笑了笑,“是警探先生说,现在还不能找你。”
“不哭了。”伯德用指腹替巴内抹去泪花,“我们进去坐下再谈。”
“嗯,请进,哥哥。”
巴内点点头,枯槁的手捉着伯德的手腕带向房子里,这个时候,伯德方注意到巴内的那双手满是结痂后褪不去的疤痕,正面背面都是,一双腿走起路来和艾德蒙一样,一高一低的。
“你的手怎么了?”伯德忍不住托起巴内的手询问。
巴内低头看着自己丑陋不堪的皮肤,故作释然地说:“是被烫坏的,会恢复的,没关系。”
“有关系。”伯德心疼自己的弟弟,“不能说没关系,不能放过那些欺负了我们的人。”
“哥哥……”
巴内抓着伯德的手指紧了紧,然后拉着坐去卧室的椅子上。他也坐到旁边,弯着脖颈,十指交缠垂在腿上。
孤儿院被滔天大火包裹的那个夜晚成为了他后来午夜梦回的梦魇。
“那天晚上,神父又把我关进教堂的忏悔室,我又饿又冷,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是浓烟的味道将我呛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很热,我猜可能是着火,于是就想着撞开门出去,但是门很坚固,我只能从窗口爬。爬出来一看,教堂的彩窗外闪烁着火光,黑色的烟从缝隙里溢进来。我很害怕,想去找伊莉丝修女,然后我就看到,有人影从楼道跑下来,冲出了门口,有好几个。”巴内努力地回忆,手指越搅越使劲,他看上去很慌张,“烟把我的眼睛熏得睁不开,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们肯定不是我的弟弟妹妹,那些家伙很高!我不知道弟弟妹妹怎么样,我就跑上楼去找,可是太热了,吸进的空气在我咽喉里燃烧,我喘不上气只能扶着墙走,我的手就被烫伤了。然后我就……”
他强忍着哭泣,咬了咬嘴巴缓和钻心刺骨的难受,“我耳朵里只有大火烧着东西的声音,直到我接近宿舍才听见微弱的呼救,我握着门把手想开门,但是它太烫了,我的手掌一下子就流出血,然后玻璃突然爆炸,我被划伤了眼睛,我想从窗户翻进去救人……”
他哽咽着,不停吞咽着酸楚,濒临情绪崩溃,“他们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管我怎么喊,他们都没有反应,我目睹着他们被火一点点吞噬。”
“为什么……”他哭着问伯德,“为什么他们不救弟弟妹妹,他们只是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懂啊!”
伯德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睛打转,他微微张口又无言以对,满腔的恨意和怒火最后无能为力地化作了一声长叹,他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糟糕得要命的滋味。
“后,”他调整自己的心态,“后来呢?”
巴内用力擦掉脸颊滑落的眼泪,啜泣了几下,说:“楼梯都是火,我就从二楼的走廊往下跳,腿脚的旧伤没有愈合又扭到了。我不懂应该去哪,我也不敢报警,然后我记起警探先生留给我的地址,让我有事就去找他,我就去了。”
说出这些已经花光了巴内所有的力气,伯德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揽过巴内,沉默地安抚着,又轻又慢地拍着脊背。
艾德蒙向楼梯短促地看了一眼,接着继续研究黑板上拼接的线索。当中还遗漏了许多关键信息,以至于案情始终停滞不前。他希望这次伯德的出现,可以为他带来意外的惊喜。
“谢谢你照顾他。”伯德也方得知,在他和贾尔斯去看望艾德蒙时,巴内就在隔壁的病房。他哄睡了巴内,下楼先与艾德蒙致谢,终于端起那杯凉透的水喝了一口,缓解方才所有负面的情绪和痛苦。
“不客气。我第一次见巴内就骗了他,为的不就是现在吗?”艾德蒙坦白,“事实上当时忽悠巴内,说是你拜托我过来的,这里面赌的成分很大,全凭猜测,我没有把握赌赢。”
“全靠直觉吗?”
“差不多吧,但也有可以合理怀疑的漏洞。那就是你和那位格林少爷都曾在沃林顿医院医治。在医院撞见过你穿着医院的病服,可是从你的开了口的皮鞋来看,你是住不起这家医院的。之后,我就在格林少爷的身边见到了你,这很难不引起怀疑。”
伯德问艾德蒙,“你怀疑我什么?”
“怀疑什么,”艾德蒙斟酌着这个问题,说,“不是怀疑你,是我破案遇到瓶颈,希望能找到别的切入口。”
“那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伯德直言。
他知道艾德蒙执着于某些真相,从未停止过追查,至于是什么,或许与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他就知道那么多而已。
“沃林顿医院是距离圣玛丽亚孤儿院最近的医院,然而离公爵府却是有一段路程的,况且它在市内医院的排名也未列前茅,格林少爷竟然选择它,假如不是在医院遇见你,我可能不会为此感到奇怪。”艾德蒙需要重新梳理时间线,“请问,你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那里?”
“巴内没有告诉你吗?”
“我希望听你亲口说出。”
伯德眨眼间会意艾德蒙这么做的理由,是在判断他和巴内是否有一个在说谎,他也因巴内的性命坦诚地回答:“我曾经也是孤儿院收留的孩子,也是遭受过加里韦斯特‘虐待’的当中的一个。我高烧的那天,恰巧布兰温来孤儿院挑孩子,是他把昏迷的我送去了医院。”
“那你为什么又匆忙逃走?”
“孤儿院有个女孩叫尤娜,她年纪比我小,却像一个姐姐一样照顾着我。她很好,就是个天使,可是我被关禁闭的当天晚上她突然就消失了,我怀疑是加里韦斯特杀了她,我要回去问清楚。”
艾德蒙看着黑板上加里韦斯特的照片,思绪运转着,“布兰温格林阻拦你?”
“是,他担忧我有危险。”伯德轻摇水杯,盯着水面仿佛走了神。
“那个叫尤娜的女孩,你问出踪迹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艾德蒙略微偏过身,眼风斜向伯德,“火灾现场搜查的当天,警犬在孤儿院后院的草坪里找到了一具骸骨,经辨认是女性,且大致年龄与你口中的尤娜吻合。我们还在她的……”
他于心不忍地顿了顿,“在她的肚子里发现一个未成形的婴儿。”
第66章 mask(三)
突兀的碎裂声令艾德蒙目瞪口呆,他目睹伯德捏爆手心的水杯,攥在掌中的玻璃片子一瞬间扎进血肉,不断淌下被清水稀释的鲜血。这个家伙却似乎失去痛觉般,眉头始终不皱巴一下。
“你可以生气,但不能冲动。”他赶紧去找备用的药箱,嘴上念叨着,“不要再握紧拳头,松开!否则玻璃渣子嵌入肉里,处理会很麻烦。”
伯德仿佛真的丧失痛觉的功能,麻木地张开五指,面无表情地睥着血肉模糊的掌心。
艾德蒙拿来药箱放在桌上,“换个位置,不要再坐在那了。”
伯德蓦地站起身,落在大腿的一小部分碎玻璃掉了下去,然后往沙发的一侧挪。
艾德蒙见状叹气,打开盖子,没有坐在伯德身旁,而是半蹲着,拖着鲜血淋淋的手背检查伤势。此刻的伯德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平静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疯狂。
他没注视太久,叹着气低头,取镊子清理陷进肉里的碎渣,“忍着,算了,你现在估计也感知不到疼痛。”
对加里韦斯特的仇恨已经淹没、占领伯德的所有意识,他的怒火无处可藏,唯有靠这种愚蠢的办法宣泄。
伤口的处理到消毒包扎结束,伯德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即便是疼也纹丝不动,艾德蒙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相反,在体会到痛时没有做出正确的反应,这很糟糕。
“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他试探地去询问,一个人出现违背生理反应的现象时,内心深处肯定隐忍着更可怖的负面情绪,而这些无法释放的东西如果得不到正确的引导,就有可能摧毁一个人。
良久,伯德才异常冷静地说了一声“没事”。
“你这个状态可不像没事的。”艾德蒙完全不信,他收拾药箱,物归原处,持着扫帚过来,“你倒是安分地坐着。”
“我来吧。”伯德又要站起来。
“行了,你手有伤,不可能让你来打扫的。”艾德蒙无可奈何地让这折腾的家伙坐回去,“你不想再问我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