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可他的去路,却被另一只瘦小的血尸拦住了。
郑宇航不管不顾,重重地撞上血尸,血尸被他撞得摔倒在地,却仍死死地抱着他的腿。
松开!松开啊!
郑宇航咬着牙,一脚脚踹在血尸的头上。
血尸的头骨被踢得凹陷,但就是没有一丝一毫松手的意思。
那只恐怖的血尸越来越近了。
郑宇航满眼的恐惧,可他却始终挣不脱那只血尸。血尸几乎是拼尽全力,也要将他留在这里。
最终,他没有在那只血尸剥下他的皮前逃离。
看着竹节虫一样的躯体,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只血尸,为什么和当初穿着朱阳皮的血尸一模一样呢?
它在这里。
堵住教室门的那只血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不是它。
意识尚且残留的最后时间里,他闭上了嘴。
大家一起死吧。
他绝望而怨毒地想。
……
此刻,郑宇航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挂在杨知澄和徐嘉然身上。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牙齿间一片漆黑空洞。
玉佩的碎屑溅了一地,杨知澄警惕地后退,和郑宇航遥遥对视着。
他终于看到,那只被宋观南解决掉的血尸骨头间,埋着一张学生证。
学生证上写着的名字,是……
赵照。
它不是那只最初的血尸。最初的那只血尸在外面,不知何时杀死了郑宇航。
白烟从碎屑间弥漫开来,慢慢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形。
正是白天那个风衣男人。
风衣男人的身影在白雾中,飘飘忽忽,浑身上下看起来竟然有种如同鬼魅般的惨白。
“是他?”他看向教室门口的郑宇航。
“是他。”杨知澄点了点头。
男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还是死了。”
杨知澄沉默。
男人也不对此发表多余的看法。
他的半边身体突然开始腐烂沙化,慢慢地,地上就只剩下了一片沙土,和另一半完好的身体。
在这样诡异的场景下,沙土无风自动,直向血尸飘去,将它包裹在内。
这是什么?
杨知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被沙土包裹的血尸。
血尸好像在挣扎,沙土的形状在不停地变化。
杨知澄好像听见咯咯的叫声。而男人半边完好的身体上,肤色也是越来越惨白。
然后,从某一刻开始,血尸就没有动静了。
但男人的脸色由惨白慢慢转向青白,竟是越来越像一个尸体。
“他这是……”徐嘉然在旁边悄悄地问杨知澄,“他这是在抓鬼吗……?”
“看样子应该是的……”杨知澄点点头。
又过了一阵,男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瓷瓶。
尽管他的身影飘忽,瓷瓶却看起来清晰得诡异,就如同真实地出现在这个梦境中一样。
男人拧开瓷瓶口。
瓷瓶内的釉色血红。杨知澄忽地想起,他们来到现实里的这间教室时,朱阳摔碎的,好像就是这样一枚瓷瓶。
“归来!”
男人冷喝一声。
教室里突然刮起了一阵诡异的风。风和着一丝流动感,将血尸从沙土中剥离开来。
腥臭难闻的空气掠过,杨知澄眼前一花,那只血尸就突然消失了。
杨知澄视野中,教室忽然变得虚幻模糊了起来。
一切画面如同被水洗的画一样缓慢褪色,逐渐变成一片黑暗空白。
“结束了。”
有声音传来。
杨知澄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们回来了。
他摸了摸后背,发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空调温度低,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让他起了点鸡皮疙瘩。
活下来了。
杨知澄掐了下自己,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点。
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正混乱地想着,上铺突然滴下来两滴血。
杨知澄猛地回神,突然意识到,躺在自己上铺的,是郑宇航。
而他……
杨知澄爬了起来,一抬头,便见郑宇航身上满是血。
一张人皮已然摊在一旁,鲜血浸透了床罩褥子,腥臭味浓烈地飘荡在休息室内。
死了,当然死了。
死得透透的。
徐嘉然也醒了。
在满地的血腥中,两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那个风衣男人便站在门外。
月光从走廊旁的窗户落下,映衬得他的脸色格外地诡异。
“这只鬼已经解决了。”他说,“明天你们就可以走了。”
就可以走了?
就这么……可以离开了吗?
杨知澄不由得生出些劫后余生的茫然。
死去了那么多的同学,最终,竟然这么简单地结束了。
“那太好了。”徐嘉然终于露出笑容,“终于……终于结束了。”
他神情不由得有些黯然。
“这些有关鬼神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男人语气加重,“关于你的同学们的死,你们不可以透露任何内部情况。具体的事情我们会进行处理。”
“……好。”徐嘉然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说起这个话题,三人都沉默了起来,休息室内一下子没有人说话。
倒是风衣男人,过了会忽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在今天的梦里。”
“没有啊,”徐嘉然立刻摇了摇头,“我们摔碎玉佩,您就来了。”
他主动帮杨知澄隐瞒下了宋观南的事情。
“嗯,没有。”杨知澄点点头,附和了一句。
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而风衣男人也不知信了没信。
他的目光冷淡得看不出情绪,只在两人身上逡巡。
他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了?
杨知澄有点紧张。
他不想让宋观南的事情暴露在人前。尤其,宋观南是鬼,而面前这人是对付鬼的人。
更何况……他还刻意提到了‘奇怪的事’。
过了会,风衣男人说了句“算了”。
“走。”他只道,“换个地方,继续睡吧。”
……
尽管再次换了个休息室,杨知澄还是没能睡着。
他心中对风衣男人的话仍存了几分不安。天色没有变亮的迹象,黑暗的房间里,他打开手机,盯着宋观南的微信头像发呆。
这人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可能永远都不会通过了。
杨知澄指尖下滑,在手机相册里扒拉了一会,却一张宋观南的照片都没有找到。
当年分手时,他就把所有与宋观南有关的东西几乎删了个干干净净。
尤其是相册,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盯着那张脸,一遍又一遍地感觉到抽筋般的痛楚,又不得不把与这人的所有情感链接剪得清清楚楚。
那个吻……算了,那只是一个吻。
杨知澄摸了摸嘴唇,只触碰到一片微微的暖意。
他觉得自己没那么了解宋观南,又觉得自己很了解。
这人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那可真是八匹马都拉不住,神仙也救不回来。
高二时那场疑似撞鬼的事件后,杨知澄经过一厢情愿的思考,觉得自己大概和宋观南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战友情谊,遂与他搭话的频率逐渐上升。
越是接触,杨知澄越是觉得,宋观南此人,就像谜一样。
他的作息极其规律,每天都会正好踩着上课铃声来到教室,放下书包,取出毫无装饰的崭新黑色笔袋,在老师进教室前精准地掏出当前课程的课本。
但某些时候,他又会突兀地开始趴在桌上睡觉。他们在最后一排,被教室里林立着的人头模糊地挡着,隐蔽得几乎没有被抓到过。
唯独有一次,新来的数学老师看不惯宋观南这副模样,直接点名:“杨知澄!你把你同桌叫醒!”
杨知澄也没办法,只好推了推宋观南。
宋观南一下子就醒了,慢慢地抬起头来。
“站着上课!”数学老师没好气地说。
宋观南没说话,只挪开椅子站起身来。
椅脚在地上摩擦,声音刺耳。杨知澄扭头看了一眼宋观南的侧脸,不知为何,只觉得莫名泛着点怪异的青色。
尽管站了起来,宋观南却微微敛着眉目,看向桌上还没有翻开的课本,眼睛颜色麻木黑沉。
杨知澄并未多留意。只是下课时,前桌趁着宋观南转身离开教室,悄悄扒拉他,小声说:“你知道宋观南沾上了麻烦不?”
“啊?”杨知澄愣了一下,“什么麻烦?”
“哎哟,就是隔壁班那个混混。”前桌说,“那混混不是暗恋我们学委嘛,学委最近和宋观南交流比较多,他记恨上宋观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