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
美岱 更新:2025-12-20 03:54 字数:3122
让发生在这里的就留在这里。
下楼,赵俞琛绑好了行李,骑在电瓶车上,他给房东发了条短信。
“已搬走,钥匙放在桌上。”
大包小包的,他像个逃难的,第二趟行李多,骑车很艰难,于是他就推着车走,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沉重。雨下得越来越大,他的眼睛快要睁不开。
出小区时,保安给他打开门,他说了声谢谢,保安认识他的脸,捧着保温瓶问:“这么晚搬家啊。”
“嗯。”
“再见了啊。”
“再见。”
赵俞琛还从没想过要说出这两个字,说出后觉得理所当然,又感到十分陌生。
推着车,他在雨中行走。
白惨惨的路灯氤氲在雨天,电瓶车很重,可走着走着却变得轻了,赵俞琛的双臂逐渐感受不到行李的重量,好像雨冲刷掉了他被驱逐的狼狈,让他一身轻松。可他却知道,是在这艰难的跋涉中,□□的疼痛伴随精神的折磨都变得麻木,他太累了,太痛了,抗争过了头于是就变成团无意识的有机物,推着一团无机物朝前走,走得很慢,却很稳当。
可这重量在某一时刻有空泛的轻变成实实在在的轻,赵俞琛愣住了,思绪回归,他意识到重量的确在减少,隐约间还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他的脚步停下,疑惑地转身。
目光所及,是自后扶着电瓶车、哭着仰头望向自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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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似乎一直忘了介绍,洛克·霍华德是美国女作家安·兰德《源泉》里的男主人公,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有非同一般的才华却不被当时主流社会所接受的建筑设计师,他的作品一直不受到待见,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游离在设计界之外。有一段时间,他在乡下的采石场工作,他观察着石头的纹理,观察一棵小草……他对自己说,也许以后还会继续设计建筑,也许以后再也不会了,他很心痛,但不会说出来,也说不出来。赵俞琛和他一样,似乎十分善于忍受痛苦。痛苦和遗憾这两个字眼伴随着他们……而斯宾诺莎,作为哲学家,也是被驱逐的存在。而赵俞琛之前所说的,忘记那些灰尘和血,灰尘和血这两个意象出自于安·兰德的另外一本书《阿特拉斯耸耸肩》,一位路人对女主所说的话,原文如下:“任何有价值的那些事。那些都是灰尘,女士,全都是灰尘和血。别相信他们给你灌输的那些梦,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忘掉那些,大概心里会好受一些。
另外,是我的过错,总是想当然地把一些书籍写进来,却忘记了给大家做标注,也许还有朋友没有读过《罪与罚》,我之前说,那是一段隐喻,其实一开始我就借赵俞琛的心理活动暗示了,《罪与罚》的男主拉斯科尔尼科夫是法学院的学生,却也是杀人犯,这和赵俞琛的身份一致,而夏迩,一个被迫出卖色相虽然没有实际上的卖身却也大同小异,就如同拥有黄色执照的女主索尼娅一样。这个在后面还会提到。我一直认为,《罪与罚》是一部关于苦难的小说,那是关于人的肉/体和心灵的苦难,《碎玻璃》也一样,当然,我写不了那么深刻,我只是一个平庸之辈,妄图以自己的文字留下点什么,我想,也许在当今社会,大家都能吃到个温饱,不至于挨饿受冻,但心灵的苦难,似乎从来没有离去,有时候,作为作者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写他们心灵的痛苦,还是我的痛苦,也许人的痛苦表现形式各异,但本质上都是一样、我们的痛苦俯拾皆是,愧疚、悲伤、悔恨;不甘、不愿、不能……只是,口口声声说要忘记,本质上却是自欺欺人,唯有面对,才能真正地战胜,对于赵俞琛是如此,夏迩亦如此,就看他们怎么样战胜自己,战胜世界,迎来真正的光明和问心无愧吧。
啰嗦了太多,希望不要给大家造成不好的观感,感谢观阅。
第26章 不会走
那目光是锁链, 拉住了赵俞琛的步伐。
眼底掠过一丝疑惑,赵俞琛苍白的嘴唇慢慢地抿紧。
“哥……”
这声音轻轻的,带有一丝小心翼翼的乞怜, 也有懊悔的颤抖, 夏迩的头发湿了,像豌豆苗一样卷曲在耳边, 直勾勾地盯着赵俞琛, 眼泪如雨水倾泻而下。
可他们彼此都没出声, 只是死命地盯着对方。
赵俞琛想,他怎么回来了?也是, 回来拿东西的?那为什么哭呢?因为自己骗了他吗?没错, 这是自己的错, 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他, 这双爱抚过他的手, 上面有他人的鲜血。
“夏……”
只是话音未落, 赵俞琛的脖子就被一双湿漉漉的胳膊勾上, 就像水草一样缠住了他,粗重的喘息像有颜色似的,在耳边晕染着悲伤。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握不住了,赵俞琛想,这双手没有继续扶着电瓶车的力气了,扶着这承载生计的电瓶车就无法拥抱他,拥抱他后一切都会轰然倒塌。
在化为雕塑的那一分钟里,赵俞琛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只听得到夏迩在他耳边哭着说, 说他对不起,说他不在乎。
那颗血红色的耳钉挤压在他颈间的皮肤上,跟随哭泣的颤抖,摩挲、刮上刮下。赵俞琛麻木的身体感受到了疼。
轰的一声,绑着蛇皮口袋的电瓶车倒在路边的水潭里,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落在那舒张不停的蝴蝶骨上。
拥抱着夏迩,赵俞琛听见自己说:“可我在乎。”
分开,他凝视夏迩,拨开他额前的发,抹去他眼角的泪,凝视他深情款款的脸。
“ 别耽误了自己。”
“不,哥,不……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没了你我怎么活,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
“迩迩,听话。”
“没你我怎么办,哥……”
赵俞琛温柔地摇了摇头,“你还小,错把恩情当爱情,以后你还会遇见更好的人,相信我,你一定……”
“不!”夏迩生硬地打断他,“你为什么说这种话,明明你的心不是这么想的,你骗你自己!”
冠冕堂皇,赵俞琛知道自己在假装,可的确,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假装。无法继续面对夏迩那渴求而愤怒的眼神,他取下自己身上的琴递给夏迩,又弯下腰捡起夏迩的手提包塞到他手里,便自顾自地扶起电瓶车,拖着千斤重的身体往雨幕深处走。
他对自己说,别去听那身后蹒跚的脚步声,别去想雨水怎么划过他的脸颊,别去在意那伤心欲绝的啜泣……
“你走啊!”转身,赵俞琛吼了出来。
夏迩抱着琴吓了一大跳,本能哆嗦一下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喊道:“我不会走的!”
“你还能跟我去哪里,难道你看不出来,那里已经不能再继续住了吗?!听着,夏迩,我被赶出来了,这个社会没有一个杀人犯的容身之地,这是我犯的罪,我认,你跟着我找罪受,你也要我认吗?!”
赵俞琛红了眼睛,说不清是在斥责夏迩,还是在讨伐自己。胸腔剧烈起伏,他的声线从未有过的悲愤。
“凭什么要我认?凭什么还要在我的良心上刺上几刀,凭什么?!”赵俞琛愤恨地喊,可这声音不像他的,他的音色从未这样像一把利刃,划伤别人之前先捅伤自己。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夏迩坚决不退。
“你凭什么…… 折磨我……”赵俞琛笑了,笑得满脸是泪,垂首,脚下的水潭映出自己怆然的脸,狼狈,是抵抗不了的绝望,“凭什么……”
“凭我爱你。”
夏迩扔了琴和行李,坚定地走过去,抱住了赵俞琛。
“因为我爱你,所以这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很痛,你的心一直都很痛,可我爱你,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爱你……”
赵俞琛推开了夏迩,可夏迩再度抱了上去,赵俞琛往后退一步,夏迩便往前一步。
一次又一次。
“不要这样,不要……”
“我就要这样。”
“不要勉强我,不要折磨我。”
“我偏要勉强你,折磨你。”
“为什么一定要找罪受……”
“因为你在受罪,我也无法幸福,只能陪你一起……”
反反复复中,距离近了,赵俞琛没力气推开他了,夏迩微笑着将脸贴在赵俞琛起伏的胸口上,他知道这个人快要坚持不住,他浑身都在颤抖,就像被闪电击中依旧挺立坚持着的树,可火焰将他烧灼得是那么、那么痛。
“别推开我,你需要我。”
夏迩环抱赵俞琛的腰,闭上眼睛说:“你爱我,我知道。”
我爱你吗?
眼泪一滴一滴,滚烫地落在夏迩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