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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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派对 更新:2025-12-19 19:31 字数:3125
长栖顿了顿,叹一口气,淡淡看他。
燕元德面色闪过惊疑,按下心中不安,笃定道:“况且末将与太子仍然同心,即使有这封信,他也不会怀疑到末将头上。中尉大人尽可放心。”
长栖这下真有点无语,这人现在还没回味过来呢。
“燕将军啊,依本尉看,你才是那个病得命不久矣的人。”
……
黄花梨硬木雕刻着鸳鸯戏水纹样的床头,温茗已摘下面具依靠,他额间的红痣如玉中宝石,漂亮夺目又妖治。
“母后并不是燕元德所言那般,她……是真心为孤的。”温茗久久沉默,开口第一句便是为先皇后辩解。
长栖坐于床畔,闻言道:“殿下不必在意他人想法,心中自知自洽就好。”
温茗再次沉默。
榻侧,鎏金铜熏炉正燃着安神香,烟雾徐徐弥漫着悬挂在前的绘花鸟画轻容纱,氛围极静,好似都不忍呼吸。
长栖主动开口打破:“要说殿下真是机智,那时将信内容换成宸妃私通,逼得得意洋洋的宸妃立即低调下来,推出淑妃在外面挡,从而也让詹相露出异心的真面目,真是一石二鸟一举双得。”
温茗扯了一下嘴角,“若没中尉公,孤空有计谋也无处施展。”
长栖张口就来,“那看来奴婢与殿下配合天衣无缝,往后定是千古传诵的君臣佳……”
“是孤一再拖延——”
长栖的话被打断,温茗抬头直直看向他,嘴角苦涩难掩:“如燕元德所言,孤自小体弱多病,耗费万金、千万金、数不甚数,他以为的金额只是一部分。因为不止他送,母后网罗天下能人异士,且每次送来药后,便会请人特调适用双儿的份额,若调配不好,孤身体不见起色,那便要拉出去杖毙、那碗耗费人命黄金的汤药便要丢弃。
母后本定于今年中秋起事,孤发自肺腑的愉悦,甚至得意忘形。活着的每一日孤都会想到那些本该为国效忠战士为孤的病采摘名药而死,那些价值不菲的汤药因调制不当而被浪费,而孤也因为每日喝不进汤药而愧疚万分。
所以当天,孤只觉解脱了,迫不及待下了冰汤浴,可本该在宫宴的母后竟然回来了,她收手了,她怒极了,认为孤是存心气她,怒斥太子若是死了,她便名不正言不顺。”
长栖:“……”
温茗倏然抬眸,眸子哭得红肿如杏仁,泪如雨下,“我没有想气她,中尉公,我只是想……如果没有我,母后即刻便能登上那个位置,日后也不必再为我继续耗费国家钱财与人力,我只是做快了一步,母后却认为我是在威胁她,我何时威胁她了,我没有威胁她……”
长栖心疼得忍不住去抱他,怀中颤抖的身体顿了一下,紧接着双臂紧紧回抓住,仿佛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不消几瞬,肩头的衣裳便被泪水浸湿。
“……皇宫是吃人的沼泽,只错失一步母后就没了……怎么就忽然没了……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我晚一天,母后是不是现在已经……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是不是……”
长栖心底泛出无法言说的疼,正要开口否定他的自责告诉他没有错,温茗却缓缓退离来,额间的红痣正在变浅。
一双丹凤眼清润而决绝。
“孤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孤的身体好不了的,中尉公若后悔,不想将宝压在孤身上,孤也可——”
“殿下在胡言乱语什么!”
长栖直接高声打断他。“奴婢早就说过奴婢想活命,自是与殿下一同活命!且也同要东宫最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是谁,殿下心里清楚。”
第57章 世4(十二)
“逆子!逆子!”
老皇帝飞快踱步于御书房,穿着的白袍衣摆随他的动作大起大合,无能狂怒。
御桌之下,一名披着紫黑色貂皮大氅的少年缓步走近,那跟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即上前褪下大氅,随即悄然无声退下。
老皇帝一见立即就道:“爱卿来得正好,你听见太子刚才在朝堂说什么了吧,他竟然要朕下旨处死淑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栖眸色懒洋洋的,淡淡开口:“陛下不愿意?”
老皇帝语气非常怒,“那是朕不愿意吗?事件尚未有定论,现在大理寺只初步检验为中毒身亡,那因何中毒、为何中毒,都不清楚,怎么能妄下旨?!他作为太子连这点是非分辨都没有,真是愚蠢!”
长栖立即皱起眉。
谁愚蠢?
长栖不满道:“陛下,此定论是聂大人呈交的折子。”
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一顿,面色闪过气虚:“……他那心思还用挑出来说吗,太明显了,他就是想早点给淑妃定罪,好让朕早立继后。”
长栖点点头,既如此就应该斥责他才对。
“但这是人尽皆知的,先暂且不谈,主要是太子!你看他那个混账玩意儿,居然一同逼朕下旨。”
“……”长栖非常之不爽反斥:“难道陛下觉得不该?太子纯孝,心系先皇后的死因,不论是作为人子还是人臣,都必然会请陛下下旨!”
可以说,温茗比在世的每一位皇储都好,比之老皇帝就更不必说,他哪儿来的脸说人家愚蠢混账?!
“朕,朕没说不该。”老皇帝有点怵长栖冷脸,声量极速变小,“朕只是觉得,呈上来的证据,也不一定是真的。”
长栖面无表情看向他。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淑妃死,那扯什么太子的错?
长栖一点腔都不想搭。
“爱卿啊,”老皇帝老脸尬住,只好小碎步走出书桌,脸上带着不要脸的期待神色:“朕叫你来便是想让你再查查,查查这里头有没有被冤枉之处?”
——冤枉肯定是冤枉的。
长栖心道淑妃本人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毒杀皇后,一切都是宸妃在背后谋划,早在毒杀之前便已经算计好了推淑妃出来,替她做个替死鬼。
所以证据早已被坐死,已成闭环,想再查出什么东西是特定查不出来的。
长栖掰碎了向老皇帝解释一通,只见说完,老皇帝默默红了眼圈,长吁短叹:“可朕甚是喜爱五皇子,五皇子那么小,怎能没有母妃在身旁?爱卿还未见过吧,他很是聪明伶俐,颇像朕年轻的时候。”
长栖:“……”
长栖好想翻白眼,老皇帝真是哪儿来的自信,如果他能称为聪明伶俐,那自己就是爱因斯坦在世。
长栖顿了几秒,才道:“五皇子年纪尚小,本朝列来可将皇子养在皇后名下……”
老皇帝猛地拉声高:“朕就是不想立宸妃为继后,不想让那淮南老匹夫得逞!”
长栖一惊,连忙说:“陛下!隔墙有耳!”
老皇帝闻言面色一变,梗着脖子的豪言不到两秒瞬间颓然,“……朕竟在自己的皇宫也要被监视……朕何其不幸啊爱卿!爱卿!”
“……”长栖真不太想理他,但表面还得做苦言相劝:“陛下,还望谨言慎行,听说淮南节度使正在挖河渠,说不住届时有什么祥瑞出现……”
听完,老皇帝更绝望了,官场上的套路他都懂,一旦有什么祥瑞挖出来必将是紫徽星吉兆,那立继后必是逃不掉的啊。
他猛地一把抓住长栖的手:“爱卿!爱卿!朕只有爱卿你了,你一定要给朕想个法子啊!”
长栖:“……”
长栖很想挣脱他的手,这个爱保养的老皇帝天天用珍珠粉混着琼脂日日涂抹,滑腻腻的很恶心。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想起来御书房之前,路遇聂奇水说的那番话,长栖假装沉吟道:“若陛下真心想保住淑妃娘娘,不如暂时将她送进冷宫。”
老皇帝当即反驳,他立即制止继续说:“陛下,您接下来这几天必须都陪着宸妃娘娘,一直到宸妃娘娘生辰宴结束。”
“宸妃生辰宴?”老皇帝迷蒙的皱眉,终于回忆起好像听聂奇水说过。
“是的,因现为国丧,您可以为宸妃娘娘小办一场,借此安抚住节度使与聂大人之心。左右先皇后死因还未下定论,继后之事暂时搁置,等风波过了,再请淑妃娘娘回殿也不迟。”
老皇帝有些不情愿,那表情像是不舍分别的小情侣似的。
长栖忍着一阵鸡皮疙瘩恶寒,引用诗句矫揉造作劝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信个中缘由,淑妃娘娘一定会理解的。”
老皇帝猛不丁被这句诗打动,眼睛一亮,“爱卿用诗用得妙啊!你等等,朕要记下来。”
他说着立马回到书桌,“爱卿再说一遍,朕要写下裱起来。”
长栖:“……”
长栖只得再念一遍,老皇帝神色认真的誊抄下来,须臾,他的表情具是满意。
“爱卿真是朕的知己,这句诗就是朕现下最好的心绪写照……朕又想起来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