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春山无涯      更新:2025-12-19 19:08      字数:3201
  有人认出他们秋槛,放松下来,纷纷继续交谈时事。公孙屏秉持着多说多错,不再开口。
  “什么大人,他欲毒害神母,实属邪魔恶道。阎羽非一向亲近巫祝,前有巫祝刺杀,后有阎羽非被谋杀,难道你们不觉得太巧了?”
  “你……这……也有几分道理。可巫祝已死,他就算为了灭口,为何如此不掩饰?”
  “要么是蠢,或打算玉石俱焚,要么是……的天罚,他才如此镇定。”
  “诶,我刚可听他说了,阎羽非必须死,好像一点也不怕坏了规矩。难道真是……”
  “所以沈管事才不敢轻易直接将他定罪,还是兄台通透啊。”
  “无论如何,只要他杀了人,便没救了。”
  “是啊,即便有隐情,杀完人,头都没了,何曾有如此可怕的惨案!”
  “唉,真是多事之际啊,各位近来当心些吧……”
  几人谈完,心满意足地散开。天上宫阙安宁平静,少有如此重大的变故,还接连发生,就在眼前,大大满足了他们的谈论欲与窥探欲。
  如此之类的猜测和感叹,从楼客们口中说出,公孙屏面色阴晴不定,三人成虎,看到奉仞一身染血的更有数十个人,阴谋谣言已经渐渐生出,他拧眉分拨出有用的线索,再次起身。
  奉仞方才歇息的房间已经被人翻了个遍,现在无人看守,正好进去查看一番。
  第44章 孩子
  公孙屏避过华胥楼的耳目,趁人影交替之际,闪入奉仞原本休息的屋子,将门缝合上。他刚转身,就觑见屋子里有道高大人影,斜立在墙壁上,拉长得宛如一只敛起翅膀的秃鹫。
  影子的主人正站在床边,窗边蓝色的光薄如蝉翼,细碎地落在轮廓边。公孙屏心中咚咚急跳起来,顿时屏住气息,悄然靠近。
  等离近几步,人影的形容也在昏暗的屋里渐渐清晰,公孙屏凝神,正要出刀,那人影动了动,脸半转过来,他忽看清这人的面具形容。
  原来是熟人,公孙屏虚惊一场,将短刀轻轻推回,出声问:“解碧天?你在这干什么?”
  解碧天看也不看他一眼,正仔细翻看榻上的血迹位置,床下的足迹,床头的玉枕,以及奉仞用过的杯子。公孙屏被当做空气,直到他看完才回:“没长眼睛么?我在查看奉大人的涉案痕迹。”
  公孙屏想起不久前解碧天说的话,恶从胆边生,没忍住阴阳怪气:“哦,你不是说奉大人死了跟你没关系,你高兴都来不及吗?”
  解碧天顿了一顿,终于转过来,笑得有些渗人:“轻而易举得到的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公孙屏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一会想一出。
  他边说话边移动脚步,观察屋中陈设。虽然没点灯,但解碧天双瞳在暗屋极幽亮,有狼顾夜视之姿,并不影响太视力。
  公孙屏跟着他看向各处,揣摩用意,在阎羽非遇害前,若奉仞如果没有出过房屋,那么真凶便是在这里完成栽赃。屋内陈设看起来寻常无异,唯有地面一行血迹,从床边滴落到门口。
  此时难得只有他们二人,虽然公孙屏一刻也不愿意和这魔头待下去,但奉仞不在,公孙屏有些话积在肚子里已久,实在不吐不快,趁着这机会,他哼声警告解碧天:“解碧天,我告诉你,别总在大人面前巧言令色,劝你离他远点。你恶事做尽,来日出去,奉大人不会因此放过你。”
  “在你看来,我确实很有巧言令色的资本。”解碧天听他这样说,竟没生气,反而语气很愉快,愉快得让人牙齿发痒,偏偏他的皮囊绝不能让人违心说难看。
  “你有心,奉大人也无意,他绝不会为你这种人所惑。”
  “勾引这种事,愿者上钩,不愿者自然坐怀不乱。”
  天杀的,公孙屏根本不想知道奉大人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解碧天又是哪种人,他只知道,奉仞再跟解碧天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狐狸在一起,一定会发生不可预计的事情!
  等会,都已经发展到勾引了?
  他在内心咆哮挣扎,一惊一乍,那厢解碧天已经走到窗前打开窗,忽然“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珠子看着小,脱了黑布,竟亮比寻常拳头大的夜明珠,漆黑的夜色瞬间被光驱散,如同月色下照,眼前一亮,不知道他从哪里摸来的宝贝。解碧天探出半边身体去照窗外,公孙屏也顾不得胡思乱想,忙凑过去看。
  只见窗台也沾着一点血迹,是证明奉仞行凶归来,从窗户进入时留下的痕迹。但往外借着夜明珠珠光的反射,还可以看到窗外左侧,有微末的粉尘留在檐瓦上,看起来好像只是尘埃而已。珠子绕着粉尘照,一块接一块,前宽后窄,像一个个足印,说是人留下的脚印,可这脚印未免太小了,简直是三岁孩童的大小。
  解碧天伸手一抹左侧墙面,在鼻下闻了闻,道:“这是寿诞上焚的香料的气味。”
  公孙屏也抹了点来闻,没闻出来,寻思解碧天这是什么狗鼻子,又多抹了些再闻,果然有那种说不上来的香气。
  “真正的杀人者也离开寿宴不久,半夜来过奉大人窗前,这个位置……”公孙屏按窗翻出去,对比了一下角度,复原真凶的姿势,“他曾伏在窗边,半蹲下来,如同壁虎贴着墙壁遮掩自己。”
  “奉仞推过窗,接触过什么,血染到他身上。他一点也没有察觉血味。”
  “也就是奉大人开窗的时候,这个人一直伏在这里看着奉大人。”
  他不由一阵背上发毛:“奇怪,奉大人五感超群,如果从这里进入,蛰伏,绝不会没有察觉,除非是蓼尸。但蓼尸没有人的神智,也不被允许进入天上宫阙。”
  解碧天道:“我最好奇的是,为何偏偏是奉仞?只怪你多事,我早说了让我和奉仞一间,有我在他身边,何至于如此被动?”
  公孙屏顿时自觉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哪里有错?差点又被诡计多端的解碧天绕进去,强行将话题扭转回来:“……既然现在找到线索,还是赶紧想办法将这个线索传达出去。”
  “光是这个,不足以为凭。奉仞也参与了寿诞宴席,要说这香气,人人都有嫌疑,包括你我。”
  “范围一扩大,奉大人岂非安全许多?”
  解碧天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意思说文雅点是“你究竟怎么当上奉仞副官的?”,反问:“他要害奉仞,怎么会让他安全?”
  这一问问住公孙屏,说明真凶并不担忧香气被人察觉。他忽然想到不翼而飞的头颅,联想到什么,皱眉紧眉头,失色道:“该死,还有后招等着呢!”
  奉仞被看押在一间门窗紧锁的屋子里,手脚都被绳子捆住,那材质尤为特殊,不是普通麻绳,普通的尖兵利器是无法割开的。为了防止他逃脱,外面至少有六个身怀武功的华胥楼高手严密看守,一时不可能出去了。
  不久前刚脱出鬼笼,现在转眼成为嫌疑最大的重犯,奉仞平心静气,开始回忆方才看到的场景:阎羽非尸体倒在屋子里,手脚无扭曲,只有手指微微曲起,左边半边身体都被烧毁;屋内隐隐有火油的气味,地上摔着一个溅了血的烛台,琴谱也推倒一地,落在阎羽非尸体身边,显然经历过一番争斗。
  他匆匆几眼,只能看清这么多东西,再往屋子里去找是否有线索,不得而知。现在阎羽非的屋子一定被封起来,解碧天和公孙屏为了不引起注意,不能走入里面查探,最多只能从自己休息的房屋查起。
  奉仞没指望自己的屋子里能找出什么,凶手能够在昨晚骗过自己,自然也有本事骗过别人。但既然是骗局,一定会有痕迹,为了掩饰痕迹,就必须再做出一个又一个骗局。
  头去哪了?无头尸体,除了造成恐慌,加重罪名,无非是为了掩盖身份,地上的人也许并不是阎羽非。
  阎羽非和巫祝关系甚近,巫祝倒台后,阎羽非定然知晓什么秘密,幕后之人发觉霁日已经查到阎羽非身上,便制造了这场谋杀案。
  看来霁日调查的方向没错,幕后之人是不是絮影?奉仞静心剖解这几人的关系,线索留下不多,现在就看幕后之人的下一步动作,只要他活着,对方做出下一步行动,他相信自己能够捉住他的尾巴,就看解碧天和公孙屏能不能及时抓到凶犯把柄了。
  思及此,奉仞不由分神,公孙屏一定会想办法,解碧天又会不会帮他?
  眼前浮现解碧天应悔镇里浴血冷笑的模样,一会变作他站在蓼草潭中影影绰绰,时而又是他假作秋槛、说信你一次时的笑色……种种神色闪现,时而自私自利,时而待他亲近,反让奉仞思绪纷乱,方才冷静的脑海涌出一大堆音容,占据了原本的想法。
  说不定,解碧天待他确实不同。
  这从脑海里跳出来的一句话,让奉仞如临大敌,晃晃头甩干净莫名其妙的念头,闭目沉思,将从前跟姬全做伴读时念的书翻出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