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
春山无涯 更新:2025-12-19 19:08 字数:3235
奉仞只感到他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拨向自己颈后的发,手指经过,耳边同时落下暧昧的、轻佻的唇吻:“奉大人看出,我只好供认不讳……不过是打算乘人不备,换来一夜风流呢。”
酒是穿肠毒药,是迷云隐欲,是颠倒错乱。
奉仞笃定那投壶、那目光、甚至于数十杯酒,都是解碧天设计的陷阱与圈套,只为了捕猎窥伺已久的猎物。他太过大意,轻信了西漠来的东西,无论是酒还是人。
明知是解碧天故意激他,但奉仞现在思绪实在很难转弯,听到时呆了片刻,酒都醒了三分,这私德败坏的魔头,简直、简直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奉仞被踩到尾巴,着恼地缓过神,抓住解碧天的衣襟,要推开他,却用过了气力,撞倒了檀木架上的东西。
听得哐啷啷的声响四起,两人一下绊到落在地的杂物,不由摔滚落地。
躯体撞在地面,震得器物颤动,两人都没及时卸力,只觉浑身散架般一痛。解碧天正伏在奉仞身上,撑起手臂,浓密微卷的头发便如瀑流滚下,垂在他的颊边,风吹来,一晃一晃地挠。
他阴鸷的眉眼没入半边月色,淡化了那种天生的冷酷,眼珠盯着奉仞,微微转动,低下首,滚烫的呼吸巡游在奉仞的面前,好像在寻找下口之处。
奉仞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只要解碧天一发难,便能立刻还手出击。然而他紧张了片刻,解碧天还是这么不紧不慢地盯着他,仿佛狎戏,直盯得他后颈生汗、无缘由面上又开始发热。
无怪他,奉仞自小矜持不苟,不喜与人靠近,何况像现在这样隔着薄衣紧贴,鼻尖快要对鼻尖。不知是否解碧天修行的功法性烈,他身上的温度较常人更高一点,在帝京现在夏末的时日,更如火炭滚烫,切切实实传达到奉仞身上。
他更不能目光移动,这厮平时就穿得轻狂放荡,俨然不屑于融入帝京的礼节,此时撑在他身上,衣襟自然垂下,一片暖沃纳入眼底,山峦起伏,道道金河缠绕。
奉仞断然咬牙道:“起来!”
解碧天却无动于衷,还要伸手,以掌根靠着他的腹,向下滑去,顷刻,压着他的下身,忽低声笑了笑。
这笑声带着解碧天惯有的微微鼻音,可堪为靡靡之弦响动。
他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奉大人好兴致。”
那只是因为他半天压着不起来!
“……你滚开便没事了。”奉仞面色涨红,一张玉面凝血欲滴,蒙得奇耻大辱,更是气急。他屈膝想挣开身上的人,却抵到了解碧天两腿间同一处关窍,这下浑身一僵,看着解碧天那双轻佻的笑眼,奉仞浆糊似的思路终于分拨出点急智,勘破荒唐的迷雾,他一时不由扬声,“你是断袖?”
两人动作一顿。
解碧天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倒不是因为奉仞说他是断袖,而是因为奉仞才发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
“人之天性,多是爱好美色,有何不可?”解碧天弓身,顺势抬高奉仞的腰,一同相抵,“哈……愿为大人效劳。”
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坦然说出这种话的人。奉仞气得哑口无言,与他继续争辩,只会让自己更陷于无地自容的境地。
手指缠上,隔着布料相互厮磨,锦缎虽细腻,还是难免感到粗糙,不知为何在这时却显得令人颤栗不止。
他说效劳,便当真不遗余力,奉仞正是易于挑逗的年纪,平时也不过草草应付了事,这番驭人手法,怎能抵抗得住,只越觉酒与欲蔓延,使他灼烧。
他不觉拱腰向上,送进解碧天温热掌心。
这厮还要问:“如何?”
解碧天的眼幽幽照着,如同宴上远远注视时的目光。
又是地面震动,奉仞曲腿卡着身上人的腰,扭身一翻,将解碧天压制在地。
如今帝京纸醉金迷,流行断袖之癖,奉仞虽不鄙夷,但也不曾去触及。叫解碧天压着一头捉弄,本就恼火,如今颠倒位置,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没太明白怎么做。
他只好趁醉意破罐子破摔,学解碧天的伎俩摸索,两人都浑身一颤,闷哼出声。
“……不好。”难为奉仞脑子不清醒,还记得嘴硬。
食色性也,追求天性是人的本能,也是最原始的冲动。因为记得对方是谁,所以都没有温柔,以至于掌心都被磨得发热隐痛,心跳随之一滞,一跳,一悸。
奉仞还是青涩、不知变通,头颅蓄着醉,昏昏低垂,大概觉得此事荒淫,所以阖上眼不看。解碧天的左手抚过奉仞的耳后、颊边,冷白的皮肉现在赤红弥漫,血气重得快要滴出来,热意蒸着冷峻端庄的眉目欲稠色艳,蹙眉也成了催化情欲的神态。近似于缠绵的动作,近似于接吻的距离,不会逾越,也不需要过多的感情。
兴之所至,欲念一动,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欲望充盈难止,将所有思绪都糅杂在一起,飘零魂外,解碧天用微尖的犬齿衔咬他的耳,低声:“若双手不能令奉大人尽兴,我可以唇舌代之。”
清心寡欲、一心办案的生活,已经伴随奉仞许久,今夜,他从未如此感到情欲二字的可怖与狂妄。
膝盖紧紧跪在冰冷的地面,因动作带来冰凉的微微刺疼感,裹挟在蓬勃旺盛的欲望之中,犹如道德在冷眼旁观,更令奉仞战栗。他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西漠的一个传说,听闻有一个名为什拓的邪魔,被锁在太阳之中受烈火灼烧,他在夜晚借月光附身于草木、风沙、动物、人类,无处不在,蛊惑意志薄弱的过路者,使之堕落,再以他们的绝望为食,驱散炽热。
此时此刻,解碧天的话语就犹如寒林之中荡出的暖雾,是什拓的吐息,什拓的蛊惑,缠入奉仞的血肉骨髓,无孔无入,几乎可怖。
奉仞想挣开那种窒息的幻觉,紧紧闭上眼,眼皮颤出一阵暖红。他浑身战栗,细密的汗珠悬在鼻梁之上,然而随着解碧天的言语,旖旎的绮思只消展露一瞬,他骤然咬牙,堤坝便粉碎。
那西漠的邪魔压着他的颈,手指漫游过奉仞腰带,仿佛情人缠绵,声色煽情:“奉大人,你在想什么……要什么?”
“我……我……”奉仞陷在有些微晕的余韵之中,难得语不成句,不知气的还是舒服的,这赧然潮湿的容光,越发令解碧天色欲熏心。便见奉仞蓄着欲色的眸光闪动,与什么纠结着片刻,似破釜沉舟,终于从嘴里蹦出:“我……我想与你一同继续查案。”
语毕,他彻底心神松下醉倒,像只大猫伏卧在解碧天胸前,手臂肌肉尚且是蓄力警戒的姿态。
解碧天:“……”
他躺在地面,揽着酒量不过两碗的醉鬼,半晌,终于也无可奈何地失笑。
第23章 忽如远行客(七)
“是,照这样下去,只怕云州粮仓已空,今年流民暴乱越发严重……咦,奉大人,好像从未见过你用这种颜色的发带。”
公孙屏在一边等着奉仞看完文书盖章,正漫谈当前局势,不经意抬头,瞥见他发冠后一抹颜色,不由好奇出声。
奉仞抬起头,借着架上铜镜看清端倪,群青色浓,难免张扬,燕都流行清雅秀丽之风,他往日也不曾用这样的颜色,自然显眼。无怪今日一路行来,司内诸多常与他见面的同僚对他多加注目。
……怪只怪昨晚宿醉。奉仞酒后睡了数个时辰,醒来时头痛欲裂,人倒是好端端躺在床上,衣衫未换,身边没人,只是不该记住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如同洪水猛兽咬住奉仞尾巴。
解碧天已不在屋中,日升中天,早过了断金司点卯的时间,奉仞发了半刻呆,把昨晚的事回忆得彻底,骤然从床上翻下身来,屋内一顿啷当哐当的动静连番响起,他风一般洗漱换衣,难得匆匆忙忙出了门。所幸没碰见解碧天那厮,不知道他回屋还是出门买酒做事去了。
紧赶慢赶,等到了断金司,才想起来他已升任副指挥使,不必依照往日的规矩。
他扎发时忙着翻找腰牌,压根没发现拿成解碧天遗落在屋内的发带。
原因有够丢脸荒唐,绝不能说出口来,他假装轻咳两声:“……别人送的。”
“噢,”公孙屏狐疑地揣摩他极力掩饰的神色,忽然福至心灵,贱嗖嗖地凑近,“难道是奉大人的心上人送的?”
面对公孙屏目光,奉仞捏皱了半角文书,险些撕裂,他绷起面皮冷冷道:“下一个派往云州的名单定了么?如果很闲,便一起去吧。”
这欲盖弥彰的威胁,从头到尾散发着入骨的寒气,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公孙屏察言观色,立刻夹起尾巴闭嘴。
他心中越发肯定,绝对是哪个倾慕于奉仞的小姐送他的礼物,奉仞若对人无意,必然不会教人误会,平白耽误。如今都戴上头了,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哎,也罢。副指挥使这木头脑袋,能开情窍已是不易,指不定还没许定终生。不知何许人也,竟能够拿下这传闻啃不动的帝京媒人首选,改日一定要看一看。公孙屏一向八卦,心中啧啧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