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
文门柬 更新:2025-12-19 19:03 字数:3111
她没有说出名字,却赤裸裸讲了那天的真实经过——她看到推送时的眩晕、当着晏之的面问出口的那一句“你……‘一日安’?”
她把那些瞬间的羞耻与愤怒一字不落地复现,用冷静近乎克制的语调说出来:“ta说,‘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可我想说的是——你给我选择了吗?”
她把“你哭就好,我不介意你脆弱”那句熟悉的话摆在屏幕中央,用打字机敲出来的音效一下一下打在心脏上。
接着,是分析与剖解。
她引用心理学研究,讲“拯救者型人格”与“精神高地控制”的结构,用浅白语言解释那种温柔底下的施压与引导——
“你总觉得ta很懂你。其实ta只是太擅长看人,而你太习惯了依赖。”
归久没有提“晏之”这个名字,却用画面剪出“她”现实里轻描淡写地递水、安慰、沉默,以及网络上深夜秒回、语言引导的并置画面。
她说:“我不是恨ta说过什么,而是恨ta知道一切还选择不说。”
最后一章叫《把伤口变成句子》。
她展示自己创作过程——凌晨配音、重录情绪台词、剪掉哽咽的那几秒,然后,镜头静静扫过她笔记本上的一句话:“你不是你痛苦的总和,你不是你被人看到的方式。你是你每一次想活下去的意愿。——归久”
那是她在最狼狈那晚写下的话,现在却成了她对世界的告白。
结尾没有解释,也没有回望。
只是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也曾经经历过,我希望你别再等待一个‘懂你’的人。请你先,懂得自己。”
视频黑屏,弹出字幕:“本视频不代表所有人,但希望代表你的一部分。”
发布键按下去那一刻,归久的手背都出了汗。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嗓子发干,像是做完了一次尸检,把自己从头到脚剖开,展示在全世界面前。
她以为自己会哭,结果没有。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沉沉压在胸口。
那是一个新的开始。
也是一次,真正的告别。
视频一经发布,评论区炸开。
无数人说:“这不是我吗?”
“为什么感觉作者经历过?”
“看到‘她说,‘你哭就好,我不在意你脆弱’,我就想起前任了,操。”
“点进去看完她整个频道,哭得像条狗。”
那条视频转发爆了十万,热评置顶全是共鸣和愤怒。
第38章 清醒时分
几天后,视频被某主流女权转发,媒体约岑唯采访。
而就在她发完视频后的深夜,一条熟悉的点赞提示跳了出来。
“一日安”点赞了她的视频。
她死死盯着那条提示看了五秒,眼里又红又冷。
她没有犹豫,直接点进账号,拉黑、封禁,一气呵成,毫不迟疑。
可在凌晨三点,岑唯又睡不着,躺在床上,点开那个小号,从关注里翻出“一日安”的账号,打开来一点一点看她最近的转发。
最新的一条,是一句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台词。
“你不是你痛苦的总和,你不是你被人看到的方式。你是你每一次想活下去的意愿。——归久”
那句话是岑唯情绪低落的一个深夜写的,现在出现在“一日安”的主页上,胸口却像被一拳打得闷疼。
她关掉手机,翻身,蒙住被子,不让自己出声。
她恨自己还在意。
她也恨晏之为什么总能以那种轻柔的方式出现在她人生里,既不退出,也不承诺,像风一样,飘来飘去,却一直让人记住气味。
岑唯想彻底放下了,可记忆像落地玻璃,不那么易碎,却一直透出伤痕。
她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一天,她会重新原谅,重新打开那道门。
但她知道,现在,她不能。
她不是晏之的附属,不是“一日安”的灵感来源,不是任何人手里的软肋。
她是岑唯。
也是在这段时间,岑唯终于决定,正式向“时代锐知”提交结束实习的申请。
她坐在台灯下,写邮件的时候犹豫了几次,删了“感谢栽培”,删了“希望未来还有机会合作”,最后只留下寥寥几句——
“因个人职业规划调整,拟于本周结束实习。感谢这段时间的指导与支持。”
邮件发出去后,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指尖还有些冰冷。
第二天下午,群里果然炸开。刘志远第一个在编辑群里点名她:“小网红,现在视频涨粉了,觉得我们这儿配不上你了?”
“人啊,不能太飘,做了几个数据好看的视频就以为自己站稳了脚。这年头自媒体火得快凉得更快,别走得太早,到时候连回头的门都没了。”
一堆“哈哈”“真实了”迅速刷屏,像一场公开处刑。
岑唯没有说话,她看见刘志远又补了一句:“我们当初可是给你投了稿位的,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亏我还替你在选题会上说过话。”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替她说过话?是刘志远当着所有人说:“别整那些情绪化的话题,你以为你是受害者本人啊?”
最后还是秦冉拍板让她写,只是换了更“中性”的标题。
那之后她就明白了:刘志远嘴里的“替你说话”,永远是“你听我的就好”。
就在她快要退出群聊时,私信跳出来一条。
是主编秦冉。
“我批了,注意尺度。你写的东西很有想法,也很尖锐。但要小心,别伤着自己。”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好久,最终只是礼貌回复:“谢谢秦姐。会的。”
退出后台时,鼠标移到“注销权限”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刚来那天,刘志远说的话:“小姑娘要多学着往‘可见度’上靠,别老搞那些沉重的东西。来实习就是来蹭资源的,懂?”
那时候她笑了笑,说了句“好”。
现在她再回头,只觉得恶心。
不再是谁的实习生,不再是哪个团队里的打杂组员。
她是归久。
她也不再欠任何人一个解释。
——
那天讲座在南城大学的演播厅举办,邀请函落到岑唯邮箱时,她盯着“青年表达与时代发声”的主题看了许久,指尖停在“接受”按钮上,最终轻轻一点。
讲座那天,现场掌声密密麻麻,像潮水。她站在灯下,谈自媒体如何成为个体抗争的武器,谈如何在浪潮中保有清醒与温度,声音一贯的坚定。
她没有看到,讲座视觉设计板块的署名里,多了一个名字——晏之。
真正注意到,是在后台的技术区。有人蹲在地上调试大屏,背影修长,长发落在肩侧,动作安静而高效。
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晏之。
那一瞬间,很多情绪在岑唯体内翻涌。可她面上什么都没露出来,只是像经过一个不相干的工作人员般,略过那道背影。
就在她准备推门离开技术区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试探——
“岑唯。”
她脚步停住了,手指还搭在门把上。
“能,和你说两句吗?”
晏之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却莫名地诚恳,小心得近乎温柔。
岑唯没有转身。
空气静了几秒,她甚至能听见晏之起身时的脚步声,轻轻踩在地板上,一如既往不惊不扰。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我不该——不该瞒着你……”晏之停顿了一下,像在斟酌用词,“但我不是想藏着做,只是……”
她的声音近了一点:“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不管你看不看见。”
岑唯依旧没动。
她盯着门缝里那道微弱的灯线,像是在用意志抵抗什么。指尖几乎快要陷进门框。
晏之吸了口气,轻声:“刚刚讲座我一直在看你。你讲得很好,也很——”
“晏之。”岑唯忽然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干净、冷静得令人发寒。
她终于转身,却没有看她。
她看的是晏之身后的空地,像是故意错开视线,只给她一个侧脸。
“你不用再跟我解释了。”她语气平淡,“也不用再试图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知道我讨厌欺骗的,对吧?”
晏之张了张嘴,像是想辩解什么,却被她的眼神一击拦住。
那眼神太冷了,冷得像她离开那天亲手关上的门,从此不再为谁开。
岑唯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话一落,她转身离开,脚步极稳,一步都没有回头。
晏之站在原地,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慢慢地收了回来。
可这一切,在岑唯眼里,也许只是她自说自话的执念。
讲座结束后,主办方安排了一场小范围的交流晚餐。灯光温柔,酒杯轻碰,盘中菜还热着,气氛却像水面下藏着暗流,微妙得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