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作者:
铃砚 更新:2025-12-19 17:50 字数:3119
“乱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快吃。”
南星一手拍在桌上训斥小盆。
那三位大汉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南星三人,能在如今的寒州来去自如还敢不戴覆面的,非等闲之辈,又见这架势,很快将头偏过去。
支走冷凇只是暂时的,凭他的修为,召阳拖不住太久,南星带着两人离开霜息城。出城时,还是被召阳堵到。
“喂!你心太狠了吧!”召阳擦去唇角的血,“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把你的行踪出卖给那位拘仙帅。”
南星睨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要入北境,想死就跟来。”
听见她要去妖域,召阳笑得更开心了。一个本该早夭的人,同时也是唯一看破渡厄弱点的人,对他而言这种神秘而危险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跟了上去。
寒气如刀,刮在脸上生疼。越是靠近北境边界,周遭便越是荒凉,人迹罕至,连瘟疫似乎都被这极致的严寒冻结。茫茫雪原横亘在前,越过那道无形的界线,便是拘仙署力量难以触及的北境妖域。
那是杀戮之地、绝望之乡,只有漫天的雪、无尽的厮杀与永夜。
界线已遥遥在望,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凭空降临。
呼啸的寒风偃旗息鼓,飘落的雪花悬停半空,连时间都像是被拉长凝固。
南星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她抬起头,望向雪原的方向。
就在前方不足十丈处,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繁复华美的赤色婚服,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鸾鸟,在天地皆白的背景中,鲜艳得刺目,也荒谬得惊心。
墨发以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面容清俊绝伦,那双潋滟的眼如同覆着一层永不消融的寒冰,正穿透了凝滞的风雪,静静落在她身上。
他竟还是赶来了。
穿着这身本该在盛大典礼上接受万众祝贺的婚服,出现在了这荒无人烟的苦寒边境。
召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吹了声口哨。
下一瞬整个人就被纯钧剑气撞飞出去,在地上擦出长长的雪痕。
“咳咳。”召阳骂了句脏话,晃悠悠站直,轻舔虎牙冲南星道:“现在我们也算同路人,你就放任他打我?”
谢澄被这句话刺痛。
同路人。
第119章 他道心碎她过心关
南星侧首将护在身后的x燕决明与小盆推给召阳,“带他俩去前面等我。”
这期间,谢澄静默在风雪中一言不发,仿佛他本就是这天地的一部分。
直到茫茫雪原上只剩他们两人,他终于开口,声音被风雪削得薄而冷:“你要去哪里?”
南星垂眸:“与你无关。”
“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
“现在不是了。”
谢澄挡在风雪呼啸的北境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向她摊开掌心道:“跟我回去,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么?”南星字字诛心,“是我杀的人还不够多,还是违反的仙规不够重,让你误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半点可能。”
谢澄双拳紧握:“我有地方藏你。”
他向来公允,如今居然真打算欺师灭祖袒护她。
想都不用想,他必然是把她藏起来,而后自己替她受刑赎罪,如同她上次被关水牢雷狱时一样。
“我不需要。”南星沉声道。
不需要他为她牺牲,不需要他为她背负骂名,更不需要他为她纡尊降贵低三下四去求那帮蠢货放过她。
谢澄的眼睛骤然黯淡。
如今他能给她的,也只有安稳的生活罢了,可这种日子配不上她,她也看不上。
她不需要他了……
所以她才要走。
谢澄将掌心攥出血来,“北境危险,妖族势力盘根错杂,天下人人想要你的命,我不会放你走。”
南星挥手,将横亘在二人之间凝滞的雪花通通拂去,那身大红嫁衣全然闯入视野,动魄惊心。
“你如今以什么身份拦我,师兄?谢家主?”
谢澄肩头落雪簌簌,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外袍很旧,被遮挡的里衣却是崭新鲜艳的火红,想来时间太急,她不曾将婚服换下。
现在将人带回去,还来得及拜堂。
这个念头让他眸色一深,轻声道:“我希望是夫君的身份。”
“那你希望要落空了。”她毫不留情,像一盆冰水浇下。
“一个屠戮仙门的灭世妖女,一个守卫仙门的正道仙君,我们之间,必然是水火不容、形同陌路、不死不休……没办法回头。”
她抬手拂去他肩头落雪,那么温柔,那么绝情。
就在她手要收回的瞬间,谢澄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眶泛红,难以置信道:“你说我是你的,说你喜欢我,说想和我看天地广阔,这些难道都是假话?”
南星:“我……”
“你说是假的我也不会信。”谢澄打断了她。
相语凝噎,良久之后,他捧着她的手,哈了口热气,帮她捂热。
“你心意已决,必须要走?”
“嗯。”
“好,我跟你走。”
“你胡说八道什么?!”
南星一把甩开他的手,刚被捂热的地方,很快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重归冰冷。
谢澄神色平静,那双黑眸中却是南星从未见过的偏执:“我跟你去妖界。”
“你可知何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何谓一子错满盘皆输?”南星怒不可遏,“你滚回瀛洲好好做你的谢家主。”
“你可以带燕决明和召阳走,偏偏不能带我走?”谢澄的长睫轻颤,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抛弃的、尖锐的委屈和嫉妒,“你和他们都是同路人,却铁了心要跟我形同陌路。为什么?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跟他们比什么?”
“连比都不能比?”
南星气结:“我是半妖,决明是妖,召阳唯恐天下不乱,仙门不容我们便不容了,正邪不两立,左右不过他们杀杀我,我杀杀他们,天道如此。可你一介仙君自甘堕落,跑去妖界,你想遗臭万年吗?”
“无所谓。”他答得轻描淡写。
任南星说破嘴皮子,他就执拗地拦着她不放,要跟她一起去妖界。
他无所谓,她有所谓。
南星闭了闭眼,心一狠道:“谢澄,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银色禁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与他周身清正的仙灵之气泾渭分明。
一个禁咒信手拈来,视不详为玩物的人,也许本就不适合留在仙门。
“仙与妖,本就是云泥之别,正与邪,从来势不两立。你告诉我,我们该如何回头?是你能洗净我这一身血脉和背负的天灾预言,还是我能让你背弃你守护的仙门正道?”
“你可以不在乎你的仙骨、清誉、性命,但你能否认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吗?你能让那十六位掌门的弟子、亲人放下血仇吗?你能让天下人不再视我为灾星吗?”
她每问一句,谢澄的脸色便苍白一分。他无法回答。这正是他一直以来试图弥合,却深知根本无法弥合的鸿沟。
“你不能。”南星替他回答了,清醒到残忍地说:“我们在一起,结局无非三种:我被你永世囚禁,生不如死;我认罪伏诛,死路一条;或者……你为我叛出仙门,与我一同沦为丧家之犬,受三界追杀,直到你我被杀死,亦或你我杀尽天下人。”
她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继续逼近:“你告诉我,你选哪一种?是看着我死,还是让我看着你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谢澄一个也不想选,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炸响在脑海中——
“幻情天,形为狐妖,实为诅咒,杀幻情天者会横生爱念,误将眼前人当作心上人,直到二人圆房,诅咒自解,爱意自消。她爱你,不过是因为她中了幻情天的诅咒罢了,可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
谢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神魂俱震。真耶?假耶?他无心辨认这声音的源头,怀疑如同毒刺,即便拔出也是鲜血淋漓。
而南星最后的话语,给了他致命一击:“师兄,放手吧,别让我连最后一点念想,都留不住。”
留不住……
她唤了最初的称谓,说了最疏远的告别。
这句话,在此刻真伪难辨的爱意下,比任何诅咒都更具杀伤力。
谢澄想忘掉那句来历不明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该放手的,所有人都劝他放手,包括她。
可他如何能放?
“如果……我偏不放呢?”他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那我们之间再无情意。”南星平静地说,“或者,你可以试着用纯钧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