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
芙浓 更新:2025-12-19 17:45 字数:3139
兰辞用生着茧子的指腹捏了捏,是香灰。
卉娘好生无语。
赵悯嗔怪一声:“好不解风情的郎君。”
兰辞没搭理他两,他心中一动,将纸片打开。
脸上满是失望。
纸片上是老和尚抄写的经文。
赵悯眯着眼:“鹤林以为,里面有什么。”
兰辞古怪道:“不应该是殿下名讳吗?”
赵悯将卉娘推到一边去:“这种平安符,都是论捆卖的。和尚还给你一个个写名儿?不得累死。”
“怎么,你收到的平安符,是单独给你写了名儿的?谁送的?小祝娘子不该这么偷偷摸摸的。”他咳嗽一声:“我知道了,好你个兰鹤林,这么快就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兰辞不乐意把他和春杏的私事告诉别人:“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等把赵悯彻底灌醉已经过了亥时。
杨五郎和兰辞一起扶着赵悯出来。
他阴阳怪气道:“兰四厢好雅兴,娶了祝家娘子,还出来喝卉娘的酒。”
兰辞扫了他一眼,不同这个喝多了的纨绔子弟计较:“小鬟劝酒,你也没少喝。”
“那是她说卖不出去酒,会挨打,况且我尚未成婚,”他恨恨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就可以对那几个小鬟说,我家夫人不让。”
兰辞长叹一声:“五哥哥虚长我好几岁,讨不到夫人也能怪我头上。”
赵悯恍恍惚惚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小五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赶明儿我给你牵线,让父皇赐婚。”
杨五郎将六殿下扶上小辇,眼睛红通通地:“别以为我不晓得,那日你听说,我阿姐想给我和祝娘子牵红线。你本来都预备打道回府了,又跑回来半路截胡。”
兰辞扶着腰间手刀,不置可否:“祝鸣漪与你不合适。你该同你阿姐一样,寻个清流文官的女儿结亲。”
他目送两人的车辇走远,又折返回来。
顾衙内喝得醉醺醺的,怀抱着两个舞姬倒在地上。
兰辞从他身上跨过去,面色冷恹恹地:“李三春不是屠夫。”
顾衙内意识不清地抬起头:“兰,兰四厢?”
兰辞蹲下来,用手背拍了拍他x的脸,他的手很粗糙,力气也大。似乎带了一点笑:“李三春,原鄂州水师副统领,军中有‘水鬼’之称,极善制火器。他亲手射杀的犬戎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
顾衙内酒登时醒了大半:“什么意思?”
兰辞给他斟了一杯酒:“方才六殿下在,有些话我不好说破。李三春的女儿你动不得,否则他那个老匹夫闹个玉石俱焚,顾衙内家中坐拥金山银山,前途无量,多划不来?”
顾衙内接过酒杯,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这么严重吗?兰四厢莫要吓唬我。”
兰辞自斟自饮,答非所问道:“顾衙内知道,方才六殿下说的那位沈贡士,是何人吗?”
“……是谁?”
“是你一个随母姓的亲弟弟。你父亲的儿子可不止你一人,殿下这是提点你呢。若是你弟弟沈贡士名列三甲,你猜顾家宗亲,认不认回他这个私生子?”兰辞道:“顾衙内,爱惜羽毛为上。”
顾衙内手一抖,将酒水撒了一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兰世子走出去。
兰辞面色不善地从游廊走出太平楼,小满已经将事情办完了:“世子,李将军的妻儿都送上船了,金银细软都备好,但是将军一定要见你一面。”
两人走到一处暗巷,李三春一身麻布粗衣,两眼含泪地望着他。
兰辞道:“李将军,你快走吧,临安留不得你了。”
李三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处能容身呢?”
兰辞沉默片刻,才道:“你去通州。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站在原地,半明半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显得他比白日要更阴沉几分。
李三春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眶湿润:“鹤林,临安只剩你一个人了,多保重。”
兰辞轻轻眨眼,不再多说什么。
踏着月色,他往母亲小宅子的方向走回去。
没有婆母和丈夫要应付,春杏白日和下人们一起,玩了一整日的叶子牌,此刻已经累得呼呼大睡。
这宅子小,厢房也小。兰辞靠着半掩的窗,就能看见帐幔中春杏熟睡的脸。
夜里是雀儿值守,她见春杏睡得正香,既觉得她应当起来伺候姑爷,又舍不得打扰,便假模假式地道:“我们娘子说要等姑爷,啊呀,怎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兰辞安静看了片刻:“无妨,我睡书房。”
小满给他在书房的小榻上铺床,雀儿掌灯进来,他发现桌上摆着几副字帖。
兰辞随手翻了翻:“你家娘子带来的?”
雀儿赶紧趁机往春杏脸上贴金:“是呢,我们娘子平日里勤奋着呢,字写得很好看,连宫里的教习嬷嬷都夸的。”
这字帖,是他幼时发蒙的师父,大书法家刘盈瑞的字,笔风锐利,锋芒毕露。
用他的字作为字帖,本是件寻常事。
但兰辞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第二日春杏醒来,兰辞见她大大方方捧着碗吃得香,便问起她字帖的事:“你在练刘盈瑞的字?”
春杏昨天没见着兰辞的面,又放松玩乐一整日,已经把荷包的事抛诸脑后。
陡然被问起这个问题,她立刻警铃大作,坐正身体:“是啊。”
兰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明明没有提起那个敏感的话题。
但是显然,两个人都在想同一件事。
兰辞道:“他曾是我老师,我的字就是他教的。”
他说罢,连筷子都放下了,静静地看着春杏。
春杏哪还敢抬头,三两口将鲜虾粥扒进嘴里,又夹了块腌萝卜,装作认真吃饭,含混地道:“哦,是么。”
本来倘若春杏坦荡应对,一个字帖,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毕竟刘盈瑞桃李满天下,硬要说,宫中哪位皇子不是他的学生。
但她的态度太可疑了。
兰辞的好奇心被挑起来。
“太巧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好整以暇。
春杏把萝卜咽下去,愣愣地看着他:“说,说什么……”
她终于抬起头看他,却因为紧张,杏眼中带了点水雾,攥紧了膝盖上的裙摆:“是挺巧的。他的字帖,书坊外的小摊上就有卖,我觉得好看,就买回来了。”
兰辞与她对视片刻,浮上一点不忍。
是不是过了。
谁没有秘密呢。
“也是,”他将这一页揭过去:“对了,下元节三日休沐,头一日我当值。”
春杏听出他打算放过自己,立刻松口气:“好……”
她这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下元节头一日最是热闹,街上有烟花,河边有人放纸船,她期待了好久的。
春杏叹气:“好吧。”
兰辞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又道:“但是酉时一过,就下值了。”
第28章 乌篷船
春杏睁大眼睛看他。
兰辞笑了笑,将腌萝卜往她那里推。
到了那日午后,春杏早早地就把肚子填饱,给院子里的人都发了赏钱,带着小月和雀儿出了门。
这三人中,只有雀儿从小在临安长大,她对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如数家珍。
两人跟在雀儿身后,听她说哪条街上有不要钱的热闹看,又有哪条街有便宜好吃的裹饼。
小月本来以为雀儿这种大户人家的家生子,会同郡王妃身边那几个狗腿子一般,没想到她比自己还贴地气。
“我爹娘早就不在了,崔娘子在的时候,还照拂些……”她摆摆手:“难得出来玩,不说了,说了扫兴。我带娘子和小月姑娘买话本子吧,这里有个东家是位娘子。”
走到城南,书坊的女东家抱着箱笼出来,介绍道:“都是娘子们爱看的。”
小月和雀儿凑上去翻了翻,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春杏也跟过来一看,深表理解。
第一本叫霸道王爷强取金丝雀,她们仨是金丝雀身边的倒霉丫鬟较为合理。
第二本叫相府千金智斗公主婆婆,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大抵是供奉千金衣食的冤种佃户,或者婆婆身边狗腿子中的一员。
剩下的什么宫闱秘史,带去循王府恐大逆不道;异域情事,封皮的版画上印着个波斯人,没有代入感。
看不进,一个字都看不进。
“有没有那种妖精志异,牛鬼蛇神的?”小月问。
“有有!”
东家又捧过来一堆。
小月又挑了几本美食册子,打算带回去给厨娘看。
等小月的时候,春杏似乎随口,对雀儿说:“有件事想拜托你。”
“娘子怎么这样客气?”
“早上小月陪我去医馆找小医侍,大夫说她家中出了变故,之后恐怕难见了,”春杏想了想:“我养母年纪大了,养兄又要科考,小妹一个人,我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又不便联络。想问问你愿不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