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本就与天争命，如今的妖仙劫，究竟是谁的劫？”
  第21章
  正统妖修无修行瓶颈，天道是公平的，妖修如果想得道飞升，必须化为人形，渡妖仙劫。妖族生性不羁，不喜入世，慢慢的，选择渡妖仙劫的妖越来越少，唯有肩负四境守护使命的妖王必须化形。
  几千年前，修仙界还没这么一潭死水，各宗族妖孽辈出，入世渡劫的妖族，也不仅仅是妖族少主。那是修仙界最璀璨的年代，当时各族长老聚会，都会聊聊自家妖孽弟子离谱的修行方式，天真妖族为了渡劫，笑料百出，也成了众人的谈资。
  在没有联盟条约之前，妖族遇到劫难的多样性，真的足以编撰成册，当成喜剧传唱。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是那年，几十个最有希望飞升的天骄，相继死在天劫之下。
  黄金一代变成了修仙界不敢提及的伤痛。
  后来，联盟条约问世，争奇斗艳的百花有了规训，必须长成相同的模样——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矣的安全。
  后来所谓的天骄，也被重重规训磨平了心智。
  扶棠说出那句话时，掌门并没有放在心里，而如今，看着眼前一双双饥渴的眼睛，他们坚定地认为扶棠做了不可饶恕之事，看得他脊背发凉。
  此时此刻，他醒了。
  禁锢在灵魂里的某些规矩，不再高高在上。
  活了近千载岁月，他竟不如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联盟条约订立当日，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x掌门相信，那一定是当时最好的决定。但如今呢？如今所谓的妖仙劫，到底是修仙界为了助妖渡劫？还是为了明目张胆释放自己的私欲？
  弹弹灰色的衣袍，上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是秦飏小时候写的，近百年的风霜侵染，那行小字清晰如初，他还记得女儿小腿那般高时夸下捅破天的海口，掌门突然笑了起来，一股强势的，凌冽的合体修士气息如水波般覆盖整个鸣柯城——
  “本座乃剑阁掌门秦寒松，即日起，鸣柯城内，有关妖仙劫的渡劫指南全部作废，此城修士不可打着剑阁名号欺骗妖族，凡剑阁中人，不从者，逐出剑阁！”
  这嗓子没有一点点防备，乘着毋庸置疑的灵力，在鸣柯城每位修士的识海里翻转跳跃，广而告之。
  掌门满意点头，这灵感还是刚刚的得来的，抛去最近路走窄了的小小不足，剑阁长老还是很会灵机一动的，值得学习。
  鸣柯城只有一个合体后期修士，威压造不得假。
  猝不及防、期待掌门大杀四方、梦想妖族大贷特贷的某些人，脸上扬起的半截笑顿时变成掌门被人夺舍的担忧。
  识海风波未平，修士不敢随意驱逐合体修士的神念，只能散了周身护体识念，恭送剑阁掌门，不料，被某道雀跃的声音钻了空子——
  “插播一条喜讯！妖主少主扶棠将和云邶同修百年之好，送贺礼剑阁报扶棠的名字，机不可失，千载难逢得到妖族友谊的机会，跑起来！”
  被蹭车的掌门脸色一黑，伸手握住腰间的“平安玉”，扶棠说，这是大祭司送他趋吉避凶保平安的，他就多余信！
  表面平安玉，实则干着偷听传话的勾当，这熊孩子欠揍啊！
  掌门简直气笑，再睁眼人已经渡到方才扶棠设下困阵的山脚下，残存的灵力波动犹在，还不止一道。
  掌门面色古怪：“出来吧。”
  扶棠拖着被敲晕的云邶，嘿呦嘿呦地从树上爬下来。
  掌门嘴角抽抽，这般滑稽的场景，还真是不曾见过。
  扶棠惊讶：“掌门，您怎么来了？”
  掌门：“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
  扶棠摇成拨浪鼓：“我现在就是个小弟子，哪能麻烦您呐，放心吧，我超会自力更生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无语到，掌门挑眉：“在我身上放传声法器，利用我当扩音器的自力更生？”
  扶棠很随意的将云邶扔在地上，表情充满不赞同：“您怎么能这样看我呢？这是个意外，真的！您看云邶都吓晕了！”
  掌门静了静，慈祥百岁老人即将暴走。
  他指尖一点，被敲晕的少年蓦地支起了头，不管不顾，咬牙切齿：“小花猫！你别……”
  扶棠眨巴眨巴眼睛，小扇子似的眉毛飞速扑腾，面上表情有种抽风的扭曲。
  算账的话说了一半，云邶愣了愣，后知后觉扭头，他那纯澈带着点憨气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飞速起身，讷讷地吐出一句：“掌门……”
  掌门端着手，青灰色道袍被穿堂风拂得轻轻晃荡，他眼底竟漾起点顽童般的促狭：“你们……不错。”
  一猫一狼满脸迷糊。
  大老远找过来，掌门不是为了找麻烦的，他说明来意：“七日后入剑冢，你们可知晓？”
  猫狼狂点头。
  掌门的话题很跳跃：“万年前，剑阁开山祖师的本命灵剑，不朽，也到了选新主的年纪。”
  猫猫歪头，这是在暗示什么嘛？
  至于雪狼？他还在神游天外的，不知被什么事打击到了。
  掌门恨铁不成钢，那可是修仙界有名的不朽剑！所有剑修梦寐以求的宝剑，就不能给点反应吗？
  熊孩子没反应，这戏还得唱下去，掌门捏着鼻子加快语速：“本命剑是双向选择，需得让剑灵感受到执剑人的剑意和道心，你们明白吗？”
  标准剑修弟子云邶这次快速给了肯定的反应。
  这波轮到猫猫不靠谱了。
  她先点了头，然后疯狂猫猫摇。
  不朽剑能看上这个熊孩子？掌门心底划过问号，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拿出多年的养气修为，他平和地问：“扶棠有什么问题吗？”
  扶棠立刻来了精神，她冲掌门伸出了手：“掌门掌门，平安玉能还给我吗？”
  掌门甚至在心底准备了各种走后门的答案，此刻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慌。
  告诉自己天才总是特立独行的，拿出所谓的平安玉，掌门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扶棠，你说这是大祭司给的平安玉？认真想想。”
  认真想想。
  好心平气和哦。
  扶棠听出了杀气。
  云邶下意识要挡在扶棠前面，被她一把拉了回去。
  她昂首挺胸，毫不心虚：“没错！”
  掌门声音逐渐严厉：“扶棠，胡闹得有限度，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你把传声玉伪装成平安玉的理由！身为掌门，以及你的长辈，你言行无状，我罚你，你可认？”
  云邶无害的表情骤然变得极具攻击性，唇瓣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连带着眉峰都凌厉地挑了起来。
  掌门想都不想，欲打算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点教训。
  这时扶棠说话了，依然理直气也壮——
  “我不犯错，不能罚！那玉佩就是平安玉啊，我的专属平安玉，用途多多，可传音，可召唤，可偷香窃…可保平安！”
  向来不怎么多言的云邶没什么感情的补充：“此乃妖族至宝玄犀引，本为一对，同生共护，是十三少主的身份象征。”
  只不过看起来像普通的护身玉，加上扶棠经常灵机一动，妙用无数，连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掌门：“……”
  很好，几千年的无语都在扶棠身上应验了。
  原来是玄犀引，难怪他没发现异常，传说中，这是被妖神祝福过的神级至宝，有逆转乾坤之能。
  但，这么重要的宝物，给了扶棠……掌门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猫猫也觉得自己送礼还要回来的行为有些心虚，在乾坤袋里翻了翻，她口袋里的宝贝真不少，哪个都舍不得，里面最不值钱的，当属大白鼠族群献上的那颗小夜明珠。
  夜明珠太小了，很不起眼，扶棠把它挪到自己最喜欢的法衣旁边，努力翻找，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块玄级玉佩，一脸肉痛地拿出去交换。
  掌门自然不会强留妖族至宝，扶棠手里的玉佩，他也没法算要，怕被记小账本，指不定哪天需要百倍奉还。
  玄犀引确实玄妙，单说它能越过合体修士的神识进行传音，就远高于其他至宝，掌门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万年玉髓，稍加炼化，一分为四，将其中两块送给扶棠和云邶。
  “这是单向联系的法器，若你们遇到不可避的生命危险，捏碎此玉，我的分身会以最快的速度降临。放心，我无法通过此玉判断你们的行踪。”
  扶棠高高竖起大拇指：“掌门大义！今天又多信任掌门一点呢！谢谢掌门，我们会好好狐假虎威的！”
  云邶慢半拍的道谢瞬间滞住，嘴巴微微张开，而后闭上，眼睛也跟着闭上，拱手深作揖，放弃抵抗：“多谢掌门。”
  几千岁的老人了，生气会短命。
  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们，有无语，有复杂，有期待，最后在沉默中，掌门劝好了自己，达成和解，而后一个字都没说，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