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
枕上灯 更新:2025-12-19 17:29 字数:3134
云无忧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知道段檀是怎么想到这里的。
不过听段檀方才所言,他对杨弈的厌恶显而易见,于是为了安抚段檀现下的情绪,云无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诋毁杨弈:
“信平侯那样沽名钓誉、虚伪至极的人,我怎么会中意他?”
段檀闻言双眸乍亮,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眉目微垂道:“你不中意他,今日为何去找他?”
段檀怎么x会知道她今日想去找杨弈?!
云无忧心里一惊,但思及她最后根本没踏足信平侯府一步,顿时颇有底气:
“我今日只是在外面的街市上逛了逛,并未去过信平侯府,小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段檀抬眼看了云无忧一会儿,见她不像在说谎,低低呢喃:“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是偷偷去见杨弈了,所以后来召集亲兵想再闯信平侯府要人。
“以为什么?”云无忧接着他的话问。
“罢了。”段檀一副不计较了的神情:
“你在王府拘不住想出去逛逛,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记得带上戚娘,你们只要在入夜前回府,便不须再问过我。”
“不过最近几日还是算了,戚娘在你身边办事不力,今日刚领了罚,应当要休养一阵子。”
“戚娘办事不力?还要领罚?”云无忧惊疑道。
“你偷出府了她都全然不知,自然是该罚的。”
段檀语气平淡,接着又道:
“你若不想等这几天,我也可以再拨个人给你。”
段檀自觉已是十分宽赦,可他这副云淡风轻的、随意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样子,却让云无忧心中蓦地泛上一阵恶心。
压下心里那股恶心劲儿,云无忧直视段檀拒绝了他的安排:“我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人护卫。”
段檀皱起眉头:“若无人护卫,你今后遇到危急之时……”
云无忧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护卫,我也活过了二十余年。”
虽说今日就遇到了一个能随手取她性命之人,但人生于世,本就危机四伏,该来的总会来,若要为此而身戴枷锁,她宁愿死。
更何况她是个反贼,今后还不知要做多少大逆不道之事,怎能连累旁人。
看着云无忧坚定的眼睛,段檀一时恍惚,竟不知今夕何夕,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程曜灵告诉他已经决定好同杨遥臣私奔的那个雨夜。
他想起当时的倾盆大雨,
想起那个甚至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自己,
想起程曜灵那句“没有京城的荣华富贵,我也活过了十多年”。
言犹在耳,往日重现,竟是不可转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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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埋的所有伏笔后面都会回收噢~包括男女主的性格成因也会解释的~
本章中女主念的诗出自元代诗人杨果,我有改动几个字,原文如下:
怅年年、雁飞汾水,秋风依旧兰渚。网罗惊破双栖梦,孤影乱翻波素。还碎羽,算古往今来,只有相思苦。朝朝暮暮。想塞北风沙,江南烟月,争忍自来去。
埋恨处,依约并门旧路。一丘寂寞寒雨。世间多少风流事,天也有心相妒。休说与,还却怕、有情多被无情误。一杯会举。待细读悲歌,满倾清泪,为尔酹黄土。
第10章
段檀身形晃了晃,紧闭双目,用力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从前那些记忆。
云无忧见他似乎身体不适,过去想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段檀却如被烫到一般避开她的手,在原地缓了良久才开口:
“今后你要去哪儿,我可以不问,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见段檀态度松动,云无忧心生希冀:“何事?”
“每日入夜之前,我必须在良王府看到你。”
段檀目光深不见底,神情里暗藏着一种悲寂的黯然。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云无忧当即点头。
见她答应,段檀转身走到案前坐下,又拾起卷牍开始批复,头也不抬道:“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
竟然真同意了?看来段檀这人,也不算彻底无药可救。
云无忧利落地应了一声扭头便走,许是得偿所愿的缘故,行至门口时她缓下脚步,对段檀说了一句:“其实方才那杏脯真的很甜。”
段檀执笔的手一顿,再抬眼时云无忧已走出房门,他看着门口怔忡半晌,直到捏断了笔杆,木刺扎进肉里方才回神。
而得了自由的云无忧游走在良王府中,只觉惠风和畅,心旷神怡,去探望戚娘的时候,顺道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次日云无忧的射艺课被排在未时,用过午饭后,她孤身前往重明宫,快走到北宫范围的时候,她在桥对面看到了一个绝对不想遇见的人。
本想转头避开,谁曾想昌平公主却带着一众仆从快步朝她走来,这下没法视若无睹了,云无忧暗叹一声倒霉,头也不抬地对着昌平公主行礼,只想尽快蒙混过关。
“本宫听说你假冒程曜灵到女学当老师了,什么时候山鸡也能充凤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昌平公主一张嘴就是熟悉的刻薄味道。
云无忧早有预料,不至于为这种话产生心绪波动,只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昌平公主满脸不屑:“能放你进女学,我看杨之华也是一日昏过一日,迟早不中用。”
听她的口气,杨之华应当是皇后的闺名。
在宫内直呼皇后姓名,言辞又如此轻慢,云无忧思及杨皇后重开女学的功绩,不由得皱眉维护她道:“公主慎言。”
“怎么连你也这么向着那个乡野村妇?”昌平公主面带不满,凑到云无忧面前质问。
初次相遇的时候,她叫昭平郡主贱人,称小良王为野种,如今就连一国之母的杨皇后也没逃过她的辱骂,堂堂公主,一张开嘴比村里臭水沟的味儿还冲,云无忧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心中嫌恶,懒得应付,正想抬腿走人,却感受到身侧传来一股大力欲将她推入池中。
她本可以稳住身形,但目光触及昌平公主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心念一转便改了主意,当即抱住昌平公主的身子和她一起摔进清池当中。
三月的池水寒气凛冽,云无忧一入水便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水冷得直往人骨缝里钻。
她常年渔猎皮糙肉厚尚不好过,就更别说自生下来就娇生惯养,没过过一天苦日子的昌平公主了。
她直接被冻得脸蛋青紫,扑腾两下便没了力气,连呼救的话都说不完整。
云无忧见昌平公主这狼狈模样甚是解恨,面上学着她的样子大声呼救,暗里却带着她往远处游了一小段。
避开那些来救公主的宫人后,云无忧偷偷将她的头往水里按了两下,算是彻底解了气。
看着宫人们离得越来越近,云无忧扫了几眼,将昌平公主推给看起来水性最好的那个宫人,自己游开了。
那些宫人们见她安全地游上了岸,也不再管她,搀着被冻晕过去的昌平公主就往最近的宫殿跑,叫太医的叫太医,拿暖炉的拿暖炉,都生怕公主出了什么毛病。
而云无忧就没有公主的待遇了,她穿着湿透的衣裳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终于见到了承清殿的侧门。
她记得齐婴的茶室里有几件干净衣裳,以齐婴的性子,应该不会介意她暂时借用。
但进殿后她便发觉不对,殿内的陈设十分陌生,绝不是承清殿,她本想离开,却瞥见了某个偏室的衣柜。
吹了一路的风也冻了一路,她这会儿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环视一圈没见到人后,她还是搓着胳膊进入偏室,关上门窗换起了衣服。
换上干爽的衣裳,又将头发上的水渍擦去,云无忧心境舒缓许多,见外面日头离未时还有一段时间,便在殿内探索起来。
看殿内摆设的整洁程度,这里不像是久不来人的样子……云无忧摸着下巴有些疑惑。
总不能是程若鱼给她使绊子使到了这里吧。
被自己有些荒诞的揣测逗乐,云无忧又踏进一个颇大的书房,房内布置极为雅致,书桌上还放着些纸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隐有字迹。
她对学问一向不感兴趣,本想随便看一圈就离开,无意间却瞥见了那些字迹中的“程羲”二字,顿时提起精神,过去翻看起那摞纸堆。
“议天地……程羲……”
这看起来像是篇文章,写得……勉强算是字吧,应该是程曜灵幼时之作。
她继续往下翻。
“议众生……杨苕……”
这人她不认识,文章她也看不懂,但字写得倒是很好。
“议自身……段桢……”
这人也不认识……等等……这文章的遣词造句……怎么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她低声呢喃,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