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作者:
八月于夏 更新:2025-12-19 16:44 字数:3118
黑雾脱离朱运祖窍后,就要冲着最近的辛觅而去。辛觅眸光一沉,八颗铜铃迅疾飞出。
然而诡异的是,那缕黑雾像是有了灵智般,竟在空中拐了个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怀生祖窍!
怀生眼皮一跳,就在这时,那株无根木虚影一晃,风驰电掣般飞出一豆幽蓝火焰,将那黑雾裹住。
“啊——”
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声在怀生祖窍骤然响起,她登时激出一身冷汗。随着幽火将黑雾灼烧殆尽,那陌生的嘶吼声也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消失。
脑壳儿又泛起密密匝匝的刺痛,怀生下意识咬住嘴唇。
下一瞬,她腰身突然一紧,辞婴指尖已经落下来,轻抵她眉心,幽寒灵力丝丝缕缕渗入,缓解她的头疾。
怀生怔怔看着他。
方才那无根木飞出来的幽火与他的幽火别无二致,分明就是同出一源。
她给辞婴传音:“我祖窍里有你的幽火。”
辞婴神色平静地回她:“嗯,你开祖窍时,我分了一点幽火本源给你。但受血脉限制,这点本源只能保护你祖窍不受旁人搜魂或夺舍。”
果然,她开祖窍时那一团庞大而精纯的灵力来自于辞婴。
怀生不吱声了,心说她勉强可以不去计较他偷偷跑去认识旁的师妹这件事了。
“唔——”
静室里冷不丁响起痛苦的呻吟声,本该昏迷的朱运幽幽转醒,七窍开始汩汩流血。
他定定看着身侧同样七窍流血的朱丛,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话。可是一口气被锁死在喉头,丝毫发不出声音。眉心那血红光团正裂成碎片,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辛觅忍着灵台上的刺痛,放出蛊虫,想要锁住他的一缕神魂,却是于事无补,他眉心的光团散得愈发快了。
怀生忙近身用手掌覆上朱运额头。
男人早已没了知觉,弥留之际,无数走马灯飞快转动,最后停在了他十五岁那年。
那一年,他成了萧池南的伴刀。
成为伴刀的那一日,他立下神魂誓,要一辈子忠于他,永不背叛。
那时萧池南也不过比他大几岁,见他肃穆起誓,微微一笑道:“朱师弟,你不是任何人手里的刀,你只是你,以后拿我当你的师兄看待便是。”
他是个言行合一的君子,往后许多年,始终拿他当师弟看待。
朱运其实知道他不肯解开自己的神魂禁制,定然是有苦衷。
然而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在发现萧池南正在查萧家祖地的秘密时,朱运便知他迟早会死于非命。
朱运只想平安离开苍琅,飞升上界,他害怕受萧池南牵连。
在萧池南拒绝去闯不周山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借着萧池南派他跟踪东风客的时机,悄悄与东风客合作,进了萧家祖地,见到那个人。
也是在那一日,他终于明白为何萧池南要夺走他的灵力压制他的修为。
那人每回醒来,都需要一具身体做他的容器,最适宜的便是丹境大圆满的身体。萧家伴刀祖窍里有萧家人落下的神魂禁制,恰是他最好的容器。
萧池南只是怕他会成为下一个容器。
朱运也不是没有生过悔意,但从他踏入萧家祖地开始,他便只能一条路行到底。
为了表明忠心,他由着东风客给自己落下神魂禁制,还亲自给朱丛下了神魂禁制。将唯一儿子的命交出去后,朱运果真获得他的信任,开始为东风客做事。
萧池南陨落那日,朱运得到戌游这具更有天赋的肉身,对那人自是更加忠心也更加敬畏了。
原以为只要再讨他一些欢心,便能顺利离开苍琅,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朱运一动不动地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朱丛,眼中生机渐渐消逝。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日,他将萧池南递来的沉焰高举于头顶,望着萧池南郑重道:“运愿追随少族长,做少族长最锋利的手中刀,永不背叛。”
那是个初夏日,天那样阴沉,风却是暖的,和萧池南看向他的目光一样温暖。
朱运缓缓阖眼,在心中最后道了一句——
“对不住,师兄。”
风声渐急,呜咽着擦着窗牗而过。
怀生把手从朱运额头挪开,揉了揉眉心。
出乎她意料,朱运临死时的执念竟是对萧池南的愧疚,本以为能从他弥留时的执念里找到与面具人有关的信息。
他投靠面具人,在桃木林设局杀了萧池南嫁祸给她爹。临死了才觉得愧疚,实在是伪善得紧。
怀生冷淡推开朱运尸身,抬手覆上朱丛双眼,替他阖起眼皮,“你父亲配不上你当初那份的执着。”
做完这些后,她抬眸望着辛觅,缓缓道:“辛师叔,两百年前,趁着东陵煞兽起乱而夺舍炎师兄的人,究竟是谁?”
第45章 赴苍琅 他曾是……师姐的道侣。……
西洲, 东徕镇。
萧若水穿过一条弯弯绕绕的羊肠小径,来到小径尽头的一处密林,对着空荡荡的林子道:“阁下将我引来这里,为何还不现身?”
空寂无人的密林当即响起一道声音:“听说你一直在寻找云杪真君, 若你愿自封灵力并屏蔽五感, 我便带你去见她。”
萧若水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怎知你不是在诓我?”
那声音冷峻道:“愿或不愿,选择权在你。”
他话音刚落, 萧若水身后立即现出一人, 道:“小姐,不可!”
正是萧家长老张雨。
萧若水神色微顿。能让张长老狼狈现身, 说明对方的修为远远高于张长老。有这样的修为,想强行掳走她压根不难, 何必让她自己选择。
“需要我自封灵力和五感多久?”她果断道。
听见这话,张雨登时急火攻心:“小姐!”
“一个时辰。”那道冷峻的声音回道, “只能你一人去。”
萧若水点头:“行。”
她说着便干脆利落地自封起灵力和五感, 对张雨道:“张长老不必跟来, 这位想来是涯剑山的人。”
张雨闻言愣下了, 忽然一道凌厉的剑意从密林里轰出,她面露骇然之色, 提身急掠,一条雪白长绫横于眼前。
“刺啦”一道裂帛声响起,那长绫顷刻便碎裂几段。
等张雨再落地时, 这密林里却哪里还有萧若水的身影?
那道剑光袭来时,萧若水只觉脖颈一凉便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有意识时,人已经到了一间静室。
那静室三面皆是石壁,瞧着像是劈在山崖里的洞府。
正当她思量着这是西洲哪一座山时,前头的幽暗处缓慢行出一人, 笑着问她:“你掘地三尺地寻我,是为了找南新酒报仇?”
萧若水心下一惊,她竟完全没察觉这里还有旁的人在,便是她祖母萧铭音都无法叫她毫无所觉。
萧若水朝前望去,视野里的女子生了副花容月貌,一双丹凤眼明媚透亮,唇角笑靥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戏谑。
她便是苍琅第一剑崔云杪?连祖母都格外忌惮的人?
萧若水压下心中波澜,平静道:“是又如何?”
崔云杪好整以暇地瞧她一眼,道:“倘若你是为了找南新酒,那我现在便可送你回去,我不和愚蠢的人说话。”
萧若水并未被她的话激怒,而是静静与她对视,带着初生牛犊不惧虎的无所畏惧。
僵持片刻后,萧若水道:“我知道南新酒已死。”
崔云杪长眉一挑:“南新酒陨落一事没多少人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萧铭音与你说的?萧铭音当初那一刀,你爹的小刀替南新酒挡下半刀。她如何笃定剩余半刀能拿下他性命?庆阳应家的灵谡针名扬苍琅,她想必清楚应家定会救下南新酒。”
崔云杪边说边端详小姑娘的神情。
萧若水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神态:“祖母曾收到过一封剑书,祖母看完剑书后即刻便去了阿爹灵柩。就是在那里,我偷听到了。至于是何人发的剑书,我并不知。”
“剑书?”崔云杪忽地一笑,“南临河?有意思。”
南新酒与许清如陨落一事,崔云杪只让何不归知会了南临河。此举本就是个试探,现在倒是探出来了。
木河南家与云山萧家有宿仇,涯剑山还是苍琅第一宗时,还能压下这两家的明争暗斗。涯剑山式微后,自然是有心无力。
只她没想到,南家的老祖宗南临河与萧家的关系却是不如传闻中的剑拔弩张。
主动告之萧铭音南新酒的死讯,是为了示弱讨好,还是为了别的?
说起来,十九年前不周山开,萧池南拒绝去闯不周山后,萧铭音却还是与南家交换,拿下了这个名额。
不周山八十一年后会再开,新名额自是花落南家。没有意外的话,南家能去闯不周山的正是南临河的血脉曾孙,木河南家的小真人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