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 第180节
作者:
吹笛人 更新:2025-12-19 17:55 字数:3173
医生急促地用听不懂的拉丁词根医学术语说着什么,护士依令行事,icu内仿佛变成临时战场。
死神手握巨镰,缓慢靠近,它的斗篷悄无声息地拂过每一人。
何长宜站在角落,像是置身于台风眼,人群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她却奇异的置身事外。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她竟然在耳旁清晰听到了维塔里耶奶奶的声音。
“往昔不可复返……”
“嘀——”
心脏监控仪的屏幕上拉出一条全剧终的直线。
万籁俱寂。
何长宜什么都听不到了。
——往昔不可复返。
——没什么值得悲伤。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树木在成长。
上一个时代的大树倒下了。
下葬那天是莫斯克难得的晴天。
维塔里耶奶奶不信教,于是葬礼上没有教堂,也没有神父,只有一面折叠整齐的联盟国旗,一张党证,以及一块雕刻着锤子和镰刀的墓碑。
维塔里耶奶奶的朋友们都来了。
他们穿上最体面的衣服,一齐聚在深秋的墓园,用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唱起一首首过时的老歌,再一次送别他们的同志和战友。
“我们快乐地起舞,在圣诞树旁,在我们的祖国,我们是那么幸福!”
他们曾经如此真挚地期待着未来。
他们已经没有未来。
不远处,何长宜穿着黑色套装,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格外苍白。
她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你看到了,阿列克谢不在这里,你可以让警察都撤退了。不过你们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想死人不会介意被监视。”
何长宜转头看向来人,问道:“你觉得呢,安德烈?”
安德烈没什么表情,可莫名就让人觉得他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言,蓝色的眼睛像是深海漩涡。
何长宜便也不再说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甚至没有一句告别。
谢迅忌惮而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过分漂亮的金发男人,转身去追何长宜。
肃穆而静谧的墓园,只有风声。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快步走过来,低声说道:“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是否需要继续派人蹲守?”
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听完,却说:“全体撤退。”
警察不解地去看他,而安德烈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座新墓碑。
“他不会来了。”
说完这一句,安德烈不再说话,像在走神,警察不敢打扰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过了好一会儿,当警察以为不再有指令的时候,安德烈却突然开了口:“去弗拉基米尔市。”
“他会出现的。”
警察犹豫片刻,小心地问道:“会不会通缉犯其实已经死了?”
毕竟这家伙没有去见他唯一亲人的最后一面,也没有来参加葬礼,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都没有。要知道警察已经包围了墓园周边,可他们连一个疑似的家伙都没发现。
要怎样铁石心肠的人才能眼睁睁看着老祖母带着遗憾死去?
如果不是已经死了,他就算爬也要爬到墓碑前。
当然,他也可能现在就在墓园,以亡灵的身份。
想到这里,警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周围。
安德烈却笃定地说:“他是从战场的死人中爬出来的,不会轻易去死。”
他转身离开,风掀起大衣下摆。
“派人跟着她。”
顿了顿,安德烈补了一句,“小心点,别被她发现。”
莫斯克的街头,一辆被擦得过分干净的军用吉普车疾驰而过。
不过如今的莫斯克多的是国外进口豪车,一辆老式吉普车不算起眼。
车停火车站外,高挑内敛的年轻男人推门下车,正是谢迅。
东欧那边积压了太多的事,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处理。
在分别前,谢迅看向何长宜,斟酌着开口:“你要去哪里?要不然和我一起去东欧散散心,那里的气候要比峨罗斯更温暖,建筑风景都很美,人也热情,食物也还行……”
“听起来不错。”
何长宜冲他笑了笑,“不过我要回弗市,人总得吃饭。”
听说最近弗拉基米尔市要开展国企拍卖,目标是彻底拆解联盟遗留下来的庞大国有资产,新政府已经要迫不及待去试试手中的权力之剑是否足够锋利。
而此次国企拍卖不收钱,只收凭单,恰好何长宜现在手上最不缺的就是凭单。
这场百年一遇的疯狂盛宴,她已经为自己预订好了座位。
当无数刀叉快活地伸向餐桌中央时,一双筷子悄无声息地加入其中。
——那她开动了。
第97章
弗拉基米尔市。
“该死的, 那帮联盟分子,难道他们还在指望下一次的总统选举吗?”
“我们简直像是敢死队员!”
“我们是在解放这个国家的经济!为了自由!”
几个西装革履、过分年轻的高官凑在一齐,忿忿大骂那群阻碍他们推进改革的老东西, 所谓的红色厂长、保守官僚以及布尔什维克残余势力。
人群中, 一个阴沉着脸的男人说:“不能再等下去,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最大限度推进资产私有化,让国家的资产真正变成人民的资产, 不惜一切代价!”
另一个男人皱着眉说:“塔拉斯, 我们做不到的,没有厂长们的同意, 没人能拿走他们的工厂。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只会把快倒闭的工厂推出来,而那些真正赚钱的工厂都被牢牢抓在掌心。”
塔拉斯重重一拍桌子, 吼道:“那就把他们全部枪毙, 或者全部关到监狱!我们有总统和部长签发的行政令!”
没人接话,众人面面相觑,办公室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幸好此时传来敲门声, 外面的人探进脑袋, 提醒道:“先生们,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塔拉斯用鼻子重重喷出一口气,整了整西服下摆,率先带头走出这间简陋的临时办公室。
“哼, 走吧, 来看看弗拉基米尔市都给我们准备了什么。”
狭小的大厅, 原本悬挂列宁像的位置现在被一张横幅所遮挡,横幅上写的是【弗拉基米尔市国有企业私有化拍卖会】。
办公桌充当了拍卖台,业余拍卖师孤零零站在台上, 不住地用手去扯领带,一副不自在的模样,
由于没有拍卖专用的木槌,拍卖师手上拿着的是一柄小铁锤。
台下密密麻麻地摆了几排折叠椅,间距狭窄,来宾们不得不努力将自己挤进椅子中,小心翼翼缩着肩膀,免得抢占了邻座的位置。
作为本场拍卖会的推进者,塔拉斯的座位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西服皱巴巴的团在身上,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也乱了,暴露出锃光瓦亮的秃头。
但他已经顾不得去在意这些。
拍卖师磕磕巴巴地喊道:“下一个是拉巴尼亚大街79号的小酒馆,百分之三十股份,起拍价一百五十份凭单!”
全场寂静无声。
拍卖师又喊了一遍,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不确定地举起手来。
“呃,我出一百股,每股……二分之一张凭单?”
拍卖师如释重负,急忙敲下拍卖锤。
“拉巴尼亚大街79号的小酒馆,一百股,每股二分之一份凭单,成交!”
而拍下小酒馆的人怀疑地对旁边的人说:“我是不是出价太高了?”
旁边的人安慰道:“你还来得及逃走,就现在,在真正成交之前。”
与此同时,塔拉斯的心情糟糕极了。
从快餐店到小酒馆再到理发店、裁缝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店几乎占据了整场拍卖会的百分之九十拍品,不算流拍的那些,加起来总计才卖了六千万卢布。
要知道前几个月政府进行了货币改革,尽管新卢布取代了旧卢布,但并未能止住卢布暴跌的趋势。到了现在,美元和卢布的汇率已经变成了1:1300。
如今每张凭单的市价只有十美元,还是受到国企私有化拍卖的这一重大利好消息的刺激。
也就是说,拍卖会进行到现在,一共才卖出去不到五万美金的国有资产!
和联盟遗留下来的庞大的国有资产相比,卖出去的这点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按这个进度继续下去,就算到二十一世纪也不能将国家从联盟的阴影中拯救出来。
塔拉斯直喘粗气,光秃秃的脑门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热还是气。
另一边更舒适的座位上,几个中老年男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互相对了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莫斯克的男孩帮想从他们的口袋里抢走国有资产,那是白日做梦。
这是联盟厂长、经理以及本地官僚的工厂——当然为了好听,也可以说是工人们的——还轮不到那群民主投|机分子来插手。
冷冷清清的拍卖会步入尾声,终于抬上了压轴的拍品。
熟练了些的拍卖师大声喊道:“最后一个,本市乳制品工厂,百分之五十一股份,起拍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