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妇 第72节
作者:
岁岁长吉 更新:2025-12-19 16:33 字数:2984
“没关系,你说就是了,”他似乎微笑,“只要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林敬,我会如你的愿的,你知道的,我从来很听你的话。”
“只要你说出来,从今往后,林敬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古怪、阴鸷的话语。
死寂在夜色彻底降临的时候,才打破。
“……是。”她闭了眼,颤抖轻声,“我再也不想见到……林敬。”
“好。”他笑得更深,起身,“你会如愿的。”
掷下轻飘飘一句,眄视她最后一眼,转身疾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良久,郦兰心软了腿脚,跌靠在石壁上。
第六十八章 幻梦之终
奔马飞踏青砖的阵响疾速远去, 阒寥良久,郦兰心揩去面上泪水,缓蹲下身, 把掉了一地的东西慢慢收拾捡起,包括那一地碎裂的信纸。
捡着捡着, 鼻尖又泛了丝丝闷酸。
但最终, 还是深呼吸两回, 忍了回去, 抱着东西回家。
梨绵和醒儿等得心焦,再愚钝,也能意识到这些日气氛的不对劲,但看清推门回来的人面上泪痕之时,双双顿住了上前询问的脚步。
郦兰心没说话, 只是径直回了寝屋。
阖上门,点起烛火。
掌中捧着的碎片倾倒在桌上,纤指捻起一片,丢入灯盏里。
就这么坐着,一点一点,焚尽残屑。
烛辉恍在眼中,渐渐扭曲, 眼睫忽促闪动,方才那人临走前投来的那最后一眼重浮识海。
那一眼,阴鸷, 狠戾,凶烈冲天。
全然没有半分释怀、接受、放下牵挂。
再想起,他口中恨噙着的苏冼文之名,
郦兰心手猛地一颤, 方定的惊魂复又战栗。
刚刚未曾来得及细究的种种此刻化作蚁蠹,细密啃食灵魂。
林敬,他监视她。
而且监视了,不知道多久。
那日她病了,醒儿后来说,梨绵前脚跑出去找大夫,太子府小厮阿才后脚就上了门,如此凑巧,全然不像是巧合。
更像是……
更像是那阿才,一直蹲守在她们家宅附近。
奉林敬的命令。
火花微细噼啪作响间,骨寒毛竖。
呼吸骤然急促几下,猛地站起身,速度快得险些身子一歪。
顾不上许多,快步走到书案前,开始研墨。
虽然刚刚,那人说,他会如她所愿,从今往后再也不来了,可她又岂是瞎的傻的?
他临走前的那副样子,根本没有一丁点真的答应好聚好散的意思。
旁的,她都不怕,她此刻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因着她和他之间的事,牵连旁人。
苏冼文是翰林院文官,背后有承宁伯府,可林敬却也不是那闲杂侍卫,太子心腹,太子府内,人人称一句“大人”,可见其地位分量,将来不出意外,要么是任禁军重职,要么为军中大将。
若林敬想对付苏冼文,只怕会酿出大祸。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更何况……她必须把心里的话,都和他说清楚,说明白。
他为她做了许多事,真一笔一笔算起来,是她欠他更多。
气怒撕了她的信,没关系,再写一封就是了,只希望他冷静下来之后,能好好看过,渐渐放下,最要紧的,别把怒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铺好纸张,提笔蘸墨,每一句落下都细细斟酌。
她所要说的不多,只四件事。
第一,她对他并非无情,但她对他是亲情,没有男女心思,先前她抱他,是因为做了一梦,病时意识模糊,将他误认成了梦中人,并不是故意轻薄他,希望他不要误会,她对他本人实是一直视为亲弟。
第二,她确无再嫁之心,不想再结俗世姻缘,她与苏冼文毫无瓜葛,无论有没有苏冼文,她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第三,他还年轻,将来会有更好的日子等着他,她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过客,时推事移,他很快就能把她忘却的,他如今情意难耐,只是被一时之情烈所迷惑,再过三年、五年、十年,他就会明白,她真的对他无足轻重。
最后一事,愿他将来前途似锦,能寻到真正良缘,为他准备的聘礼依旧给他,算是她的歉意,望他收下之后,能够慢慢放下,将心思精力用在光明正途上,将来必定位极人臣,官运亨通。
书写言语间,尽量将语气缓和到极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收笔后,将信纸一一压好,等着墨迹干透。
…
翌日清晨,郦兰心带好东西,租了车马,前往太子府所在。
先前成老三送绣品那一回,曾说过到了太子府,他们这些外来的人都走的西侧小门,还和她描述过具体如何走。
租的马车也不敢停到太子府门口前的地方,郦兰心带上帷帽,付了银子,下车。
先是快步过了极其庄重的丹朱正门,而后小心按成老三口述的路线,绕着琉璃瓦高墙行走。
绕了好一会儿,再过一弯,终于,视线尽头出现了一扇大开的门,门边站着两个守门的门房。
在她出现的一瞬,两人身躯俱是不着痕迹一僵。
年长些的清咳一声,率先迎步上来,维持面色严肃,开口:“这位娘子,这里是太子府重地,闲杂人等不许擅近。”
郦兰心顿时一惊,连忙拿出那块林敬留下的令牌:“有劳您,我是来给人送东西的,这是令牌。”
门房接过那块整座太子府独一无二的令牌,象征性扫了一眼,立即佯惊,而后扬起笑:“诶哟,原来您是找人,这是内院的令牌啊,不知娘子要寻谁?小的马上帮您通传。”
郦兰心松了口气,缓声:“我来找内院亲卫林敬,不过,我也不大方便进去,不知您可否代劳,帮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他?”
说着,把包袱递过去。
门房先是忙不迭接过东西,而后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面前人已经歉笑一下,道了声多谢,转身离去。
…
午时,早朝毕,朱门大开,王驾归府。
寝殿重门缓开,被急召而来的姜四海速步入了殿内。
自门口小跑到里间书案前的长长一段路上,汗如雨下。
在瞧见书案后,侧撑着额颞,面无表情眄下的主子时,身一软,恭敬跪伏。
“殿下。”
这一回,不再有狂风暴雨般宣泄暴怒,一切漩涡山震全数掩在漆黑深海下,更加令人胆寒发竖。
宗懔捏着那几张书写娟秀小字的信纸,眸色幽深,神色却无半分多余波动。
掀唇,漠淡:“那秘香,到了继续可用的时候了么。”
姜四海:“回殿下,算着日子,郦夫人的身子已经恢复大好,那秘香,再用无妨。”
“去安排吧。”他道。
视线略过那信纸上列列小字,冷笑。
瞧来看去,她竟也只对那梦中人有些真情。
对苏冼文,避之不及,对林敬,视为亲弟,
对厉鬼,倒是放得开,坐晃淫-靡,任浇任舐。
既如此,他岂能不如她所盼。
他此刻真想看看,她刚与林敬斩断情义,入了夜,对上和林敬一模一样面容的欲色厉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是否唯有rou欲堕欢,才能把她从那层守寡守节的壳子里撬动,彻底挖出来。
……
春夜飔凉,斗帐香销。
屋里已经不再燃炭盆,细管钻进窗缝,烟红烟白绸缪缠绵,密灌深入房中。
闷生眉畔,汗漓鬓边,唇隙兰气轻舒。
她独个儿安卧于春衾之上,忽而,娇身扭展,纤指抓紧枕边,曲膝,软髀压挟薄被。
湿湖水润眠蛇钻春,倏悠悠醒来。
惊惶睁眼,嫣色难控染尽眉梢。
猛然回首,帐边山般黑影沉沉落下,一双泛赤玄眸狠睨锁她。
脸色顷刻间煞白至极,猛地半撑身起,泪珠溅荡。
尖叫着朝床榻深处匍行爬去。
然方寸之地,如何容身躲避,绸丝白缎掀堆,挣扎间雪酥映眼。
蛇钩钻食,多日未再体会过的可怖极le,须臾唇涎泪夜齐下,目仁颤翻。
丝水流遍liang回,抱身缩在角落处,如瀑乌发披身,剧烈瑟缩颤抖。
那鬼微伸舌,极快轻勾回唇边银丝,目锋无情、狠厉,一寸一寸刮过她。
她无遮无庇,她无捱无靠。
她泣哭着,怒骂着,哀求着,但很快又被抓着摊开所有。
这一回,厉鬼的艮抵来了,他要彻底逼疯她了。
郦兰心昏热至极,恐惧至极,他要顺着她的脉、她的肉、自下而上,钻进她的脑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