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森木666      更新:2025-12-17 16:48      字数:3004
  野利良祺似笑非笑道:“如此看来,你的确是梁王妃无疑了。”
  楚常欢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他的套。
  “对了——”野利良祺又道,“听我下属说,那晚与他们交手的人里,有一人神似嘉义侯顾明鹤,王妃可知他是谁?”
  楚常欢垂眸,淡淡地道:“不认识。”
  野利良祺挑眉:“听说顾明鹤与梁王不睦已久,断不会为了梁王的王妃如此搏命,更何况顾明鹤早已战死在了红谷关,我的下属看花了眼也未可知。”
  楚常欢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话,索性不语。
  野利良祺在案几前的蒲团上跪坐下来,斟了一壶热茶兀自饮下,“敢问王妃尊姓。”
  楚常欢没有理他。
  野利良祺不恼,示意他入座:“此茶产自福建,叫什么……岩茶,吃着有股子甘甜余韵,王妃可要尝尝?”
  楚常欢站在原地,漠然道:“我不渴。”
  野利良祺道:“本王今日请王妃来此,未敢怠慢,还望王妃莫要拘谨,权当是做一回客。”
  天都王的名声楚常欢早有耳闻,阴险狡诈、凶狠嗜杀,哪能轻易将他奉为座上宾?
  如此位高权重的一个人,楚常欢的心眼自然不及对方,他不敢轻易说什么,只能谨慎应对。
  默了默,楚常欢来到案几旁,在野利良祺对面落座。
  野利良祺又斟了一杯热茶递与他,似是不经意问道:“你身为王妃,为何要待在乡野?”
  楚常欢捧着茶盏,思忖片刻后道:“因为王爷不喜欢我,早在我产子之前就已将我逐出驻军府了。”
  野利良祺道:“不喜欢你还会隔三差五来探望,甚至派那么多人保护你?”
  楚常欢不由惊诧,原来天都王早已洞察了梁誉的一举一动。
  “他保护的不是我,而是他的孩子。”楚常欢道,“王爷若是决意拿我威胁梁王退兵,恐怕要失策了。”
  野利良祺不露声色地道:“是么?”
  楚常欢低头饮了一口热茶:“王爷大可不信。”
  野利良褀轻掀眼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多时,一名侍卫在门外求见,野利良褀唤其进来,两人用大夏语言交流,楚常欢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在一旁静坐着。
  未几,侍卫退下,野利良褀面色如常地道:“王妃暂且回屋歇息罢。”
  楚常欢道:“你就算将我扣留到明年也无济于事,梁誉绝不会因我而退兵。”
  野利良褀道:“如果梁王不肯退兵,就证明他真的不喜欢你,既如此,我就成全了他,届时将你首级割下,亲手交给梁王。”
  楚常欢后背一凉,眼底闪过几分畏惧。
  天都王嗜杀成性,取他性命轻而易举。
  野利良褀笑道:“王妃莫要害怕,倘若梁王肯退兵兰州,本王绝不为难你。”
  话毕,立刻唤来两名侍卫,“将梁王妃送回寝室,仔细照看,万勿怠慢。”
  楚常欢被送回至那间简陋的房子里,他心神不宁地坐在蒲团上,思虑着天都王会否再度派人前往天祥镇,将晚晚也摄来此处。
  他一人为质不足为惧,若把孩子也牵涉其内,恐怕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两刻后,侍女送来两碟烹熟的牛羊肉,并一碗滚热的酥油茶。楚常欢无心进食,便分毫没动。
  他被困在此处,与囚禁无异,四处均有侍卫看守,就连房门也不得随意出入。
  如此过了一宿,翌日清晨,楚常欢正熟睡,忽闻屋外人声躁动,他猛然醒来,以为是梁誉派人来救他了,当即穿上衣袍行至房门。
  “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小王爷请回罢。”门外的侍卫这般说道。
  那侍卫口中的“小王爷”不悦道:“什么人如此金贵,连小爷也不能见?还不赶紧滚开!”
  听其声,约莫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侍卫欲再阻拦,小王爷已踹开了房门,楚常欢当即后退两步,若迟一些,恐怕就要被他踢中身子了。
  少年的目光凝在楚常欢身上,怔了怔,道:“父王何时有了这种嗜好?”
  侍卫忙解释道:“这人是大邺朝那位异姓王梁誉的王妃,王爷将他摄来,便是逼迫梁誉退兵。”
  野利玄越发疑惑了:“王妃?怎么是个男的?”
  侍卫道:“这个……属下也不得而知。”
  野利玄几步走近,绕着楚常欢来回瞧了瞧,忽而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虽是野利良褀之子,但年少纯真,远不及他父王那般老练深沉。
  楚常欢忽然觉得,这个小王爷或许可以助自己离开。
  顿了顿,他淡淡地道:“清泽。”
  第69章
  一只游隼在屋顶盘旋着, 须臾,它调转羽翅,猝不及防地朝着下方俯冲而来。
  野利良褀倏然抬高手臂, 那只游隼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的小臂之上, 继而取下隼脚的信筒,拆开了一瞧,里面卧着一卷笔墨尚未完全干涸的密信。
  这封信是从皇都兴庆府捎来的,他展开信笺粗略瞧了瞧,神色渐变。
  “王爷——”这时,一名下属进入屋内,匆忙行了一礼,道, “邺军主帅梁誉已知晓王妃失踪了。”
  野利良褀用内力捏碎手中的信笺,淡淡地道:“然后呢?”
  下属道:“他好像……没有营救王妃的打算。”
  野利良褀闻言紧锁眉梢, 掠来视线道:“如何判定他没有救人的打算?”
  下属道:“邺军目前毫无动静,若梁誉真想救王妃, 早该派人来与王爷和谈了。”
  野利良褀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兴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潜伏了梁誉的暗卫——把梁王妃看紧了,不得让任何人接近他。”
  若不能尽早拿下兰州, 恐怕兴庆府那边就无法交差了。
  不管用上何等手段, 兰州势在必得。
  野利良祺将手里的信纸碎屑丢进泥炉里焚烧殆尽, 正思忖时,一旁的下属犹犹豫豫地道:“回禀王爷, 今日晨间,小王爷他……”
  野利良褀眯了眯眼:“小王爷怎么了?”
  下属道:“今日晨间,小王爷强行闯入东院, 见了梁王妃。”
  野利良祺神色稍霁,淡淡地道:“不必理会那个混账。”微顿,又道,“对了——让你调查梁王妃一事进行得如何了?”
  下属回答道:“去年梁王娶妃排场极大,都言他娶了位貌若天仙的娇娘,只可惜是个哑巴,且身娇体弱,不堪风吹,就连进宫面圣都佩戴有面帘及帷帽。可谁成想,竟是个男身!”
  野利良祺沉吟不语,良久方笑了一声。
  *
  小王爷野利玄离开后,东院复归沉寂。
  楚常欢依然只能待在简陋的房间里,没有笔墨书册供他消遣,便独自坐在窗旁的案几前发呆愣神。
  他牵挂幼子,也担忧老父,而今却囚困于方寸之间,什么也做不了。
  这日傍晚,小王爷又来到了楚常欢所在的东院,少年气宇轩昂,神态略显跋扈:“听说你原是平夏城人士,平夏城汉人胡人杂居,论理,你该认识大夏文字、会说大夏的语言。”
  楚常欢淡淡地道:“我是汉人,不识得蛮夷的字。”
  野利玄冷哼道:“‘蛮夷’只是你们中原人对我们的称呼,殊不知在我们眼里,尔等亦是蛮夷。”
  楚常欢抬眸,似笑非笑道:“小王爷来此,便是与我争论蛮夷之说?”
  野利玄道:“小爷才没那等闲心呢。”
  楚常欢问道:“不知小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少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晌,忽而道:“你是个男人,怎就做了王妃?”
  楚常欢道:“听说你们大夏王室有个习俗,父亲死后,其子不仅可以继承王位,连父亲生前的宠妃也能占为己有。如此败坏伦理之事都能奉若神明,男人怎就不能做王妃了?”
  野利玄怔了怔,登时胀红了脸,喝道:“谁告诉你的?!简直胡说八道!”
  楚常欢道:“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话……话本?”野利玄又是一怔,“你从哪里看的这些邪书辟传,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楚常欢皱眉:“难道你们大夏王室没有这等习俗?”
  野利玄不禁翻了个白眼,漠然道:“当然没有。”
  楚常欢笑道:“那便是我被话本误导了。”
  他笑时双眼似月牙,野利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几息后,楚常欢又道:“我乃河西驻军元帅梁誉的王妃,与小王爷是敌非友,小王爷这般明目张胆地来到此处,就不怕天都王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