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森木666      更新:2025-12-17 16:48      字数:3096
  到了竹苑雅室,立刻有两名貌美的姑娘近前侍奉,一人煮茶,一人点香,待问清了两人的口味喜好后方才派人通传与后厨。
  半个时辰后,菜肴陆陆续续呈上桌来,梁誉将屋内一应侍从都屏退至竹苑外,楚常欢摘了帷帽面帘,迫不及待地吃下一块松黄饼垫肚。
  桌上有一壶松花酿,名曰“仙人醉”,是楚常欢的心头好。梁誉往他杯中斟了酒,说道:“你身子弱,不宜贪杯。”
  楚常欢腹中的酒虫早被佳酿唤醒,忍不住吃了半杯,松木的清香滚过唇舌,留下几丝余甘,他贪恋得紧,便又嘬饮了一口,回味片刻,再嘬再饮。
  在他吃完第二杯,还想拿酒壶时,被梁誉一把夺走,淡声道:“吃饭。”
  楚常欢不情不愿地拾起玉箸,默默用膳。
  香炉里渗出丝丝白烟,雅室里逐渐盈满了檀香的气息。
  松花酿美其名曰仙人醉,却只是一味清酒,醉心难醉人。楚常欢酒量极好,可此刻竟莫名有了几分醉意,身子逐渐发热,脑袋亦变得昏沉。
  见他酒气盈腮,双颊泛红,梁誉不禁奚落:“让你别贪杯,吃这么急,轻易就醉了。”
  楚常欢道:“我没醉。”
  梁誉一面往他碗里布菜,一面敷衍道:“嗯,你没醉。”
  楚常欢生气地放下玉箸:“我说了没醉,你竟不信我!”
  面上多了许多情绪,不再死气沉沉,倒真有几分从前的飞扬跋扈。
  梁誉曾经最不喜的就是他这股飞扬跋扈的劲儿,但现下,却莫名让他愉悦。
  他甚至生出了恶劣的心思,开始逗弄:“都醉得说胡话了,还在这逞强。”
  楚常欢瞪了他一眼,旋即起身走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地?夸坐而下,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
  没料想他居然胆大至此,教梁誉愣了好半晌。
  楚常欢的掌心紧贴着他的唇,又软又热,仿佛是一味烈酒,引他品尝。
  楚常欢的双颊愈发红润,眼神也趋渐迷荡,盈盈望来,满目春情。
  梁誉心念一动,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
  楚常欢猛地缩回手,梁誉便趁机勾住他的腰,把人拉了过来,捏住下颌吻了上去。
  唇舌相接的一瞬,楚常欢立时软了身子,双臂攀上他的肩,讨好般回吻。
  梁誉已然忘了来云生结海楼的目的,与满桌的海味山珍相较,眼前的人更令他胃口大开。
  他吻过楚常欢的下颌,轻轻舔着那截白腻的脖颈。
  太后赐的愈肤膏当真有奇效,仅过了半个月,便将此处的疤痕消抹殆尽。
  这么漂亮的颈子,就不该留些难看的东西。
  楚常欢在他怀里不断地发颤,嘴里断断续续渗出几声猫儿似的轻吟。
  须臾,楚常欢贴在他耳畔,软声软语地道:“抱我去里间的贵妃榻。”
  梁誉神色微变,停止了亲吻:“你怎知里面有贵妃榻?”
  楚常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了男人一眼,霎时间,欲念渐退,面色苍白。
  梁誉冷笑道:“青天白日的,你也能认错人?”
  本该绵软无力的身子此刻莫名变得僵硬,梁誉怒意辄起,不给他起身离开的机会,一把将他搂抱起来,绕过围屏朝里间走去。
  这里果真有一张贵妃榻,想来顾明鹤也曾与他在此厮混过,思及此,梁誉越发火大,把人扔在榻上,解了衣,欺身压下,再无半点温柔。
  回到王府后,楚常欢径自坐在槛窗旁发着呆,他的双目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梁誉心底的怒火早已平息,他也懊恼自己在云生结海楼对楚常欢太狠了些,偏偏楚常欢对他不理不睬,亦如此前那般冷漠,梁誉难得服软,对他道:“明日大相国寺开市,你喜欢热闹,我下朝后便陪你去走一走。”
  楚常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窗外。
  梁誉吃了闭门羹,沉默半晌便离去了。
  翌日下了朝,梁誉被丞相寇洪叫走。
  原承诺要在今日陪楚常欢去大相国寺,现下不得已失约,梁誉便命梁安回府向楚常欢解释原委,楚常欢神情恹恹,毫不在乎。
  接下来这几日,梁誉仿佛被什么大事绊住了脚,每天归来都是二更天了。
  今岁春涝,以致长江几州受灾严重,朝廷拨款赈灾时牵出了一桩救济蔡州瘟疫的旧账,引来丞相的怀疑,经由一番抽丝剥茧,果见端倪。
  涉入其中的文臣武将不下十人,其中有一人是枢密院的官吏,不巧正是梁誉的部下。
  是夜,梁誉回到府上,见楚常欢已入睡,便未做打扰,径自退出寝室后向姜芜询问他的境况,得知他依旧少言寡语,闷闷不乐,便道:“我近来政务繁忙,无暇顾及王妃,你这两天陪他出府散散心,务必紧跟在他左右,护他周全。”
  姜芜点点头,应承下来。
  蔡州瘟疫贪墨案牵连甚广,其中不乏杜怀仁的党羽,此时若能让他伤筋动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寇相还说,顾明鹤在平夏城的那场败仗,极有可能与杜怀仁脱不了干系。
  梁誉并不在乎顾明鹤是怎么死的,但倘若他的死能扳倒杜怀仁及其党羽,倒也是死得其所。
  寇相很清楚他和顾明鹤之间的恩怨,便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已派人暗中查探去了,静候结果便可。
  忙完政事回府,正值亥初,梁誉在花厅吃了一杯淡茶,旋即赶往后院更衣洗沐。
  他推开房门,寝室内空无一人,灯台上的烛火静静跳跃,映出一片死寂。
  梁誉以为楚常欢在泡浴,便折去浴房,可是这里也没有他的踪迹。
  梁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迅速走将出来,喝道:“梁安!”
  未几,一名侍卫闻声赶到:“回禀王爷,梁大人戌时出了府,还未回来。”
  梁誉冷着脸问道:“王妃呢?”
  侍卫见他面色阴沉,战战兢兢道:“王、王妃午后就出府了……”
  正这时,梁安飞奔入后院,不等他开口,梁誉就急切地问道:“楚常欢去哪里了?”
  梁安不敢隐瞒,如实道:“王妃今日想吃福芳记的五味杏酪鹅,姜芜姑娘便陪王妃同去了。至掌灯时分,属下见王妃还没回来,心下担忧,便派人外出寻找,可是……”
  梁誉只觉心口一滞,怒道:“找!接着找!”
  他连官袍都未来得及褪换,便冲出了王府。
  那一刻,梁誉满脑子都是楚常欢病重时说的那句胡话。
  他想离开。
  他要离开。
  他竟……真的离开了!
  第12章
  汴京城的夜晚灯明火彩,喧嚣鼎沸,各类叫卖杂耍层出不穷,一派繁盛之象。
  此时,一道紫色人影如疾电般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凡遇身着杏色衣袍抑或佩戴面帘帏帽之人,他总要一把拉过查明了面貌方肯放手。
  被查验之人无不惶惑愤懑,但当看清来人是梁王时,却又敢怒不敢言。
  梁誉整张脸阴沉至极,双目染了怒意,变得猩红狰狞。
  他不知见过多少背影与楚常欢相似的人,可走近了细看,又都不是。
  他早该料到的,楚常欢连做梦都想离开,如今许他自由,便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楚常欢从前骄纵,本就是个废物,成婚后又被顾明鹤养傻了,如今体弱多病,离开梁王府后毫无疑问只有死路一条。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为了顾明鹤,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梁誉跑遍了大街小巷,可都未能寻到楚常欢的身影,街市上的行人逐渐变得稀疏,仿佛连月色也黯淡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侍卫匆忙来报,道是在外城发现了王妃的踪迹,梁誉来不及细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眼下已近子时,外城只剩零星几个摊肆尚在营业。梁王的烈马如疾风般掠过街道,马蹄声震彻天际。
  他还是白日里临朝时的矜贵模样,紫袍玉带,头戴官帽,风流天成,可眉宇间的戾气却远胜朝堂之上——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杀敌时才会显露的狠厉神色!
  恍然间,一辆马车悠悠驶出街角,梁誉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王府的马车,他勒紧缰绳,自马背上跃去,踩上车辕的一瞬就掀开帘幄闯了进去。
  车厢里的楚常欢和姜芜都被他吓了一跳,姜芜下意识想要护住楚常欢,却被梁誉冷声赶走了:“滚出去!”
  车厢内昏暗无光,悬挂在车檐上的羊角灯也无法映照进来,楚常欢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察觉到他浑身的戾气。
  楚常欢没由来地涌出一股惧意,身子悄悄往角落里挪去,梁誉在幽光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颈侧的青筋几欲冲破皮肤。
  “邦——”
  “邦——”
  “邦——”
  三道清脆的梆子声传入耳内,楚常欢愣了愣,不知不觉竟已是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