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作者:
崎怪 更新:2025-12-15 17:25 字数:2751
周围的护卫皆是一副没眼看的看戏模样,时亭和苏元鸣默契地让所有人带书生们出去。
走到门口,时亭回头看了一眼嬉闹的时志鸿而后苏浅,下意识看向右手拇指。
那枚琥珀扳指安静地环在他的手指上,像是一团静止的金色阳光。
时将军的事都办完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亭抬头望去,正好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
那双眼睛仿佛也盛满了金色的阳光,但却是流动的,看不透的。
苏元鸣问:念昙,你是不是有事要问他?
时亭意味深长地看着乌衡,直言:有很多要问的。
苏元鸣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你去吧,赵宅和聚仙茶楼的事,剩下的交给我和归鸿便好,我会冷静处理的,放心。
时亭走向乌衡,目光犀利,好似已经看穿他的一切伪装。
而乌衡亦是无所忌惮,直直盯着时亭,眼神描摹着他的一分一毫。
巧了,他也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此刻时亭手臂和手掌的伤从何而来,再比如那些更久远,却深刻入骨的问题。
虽然以时亭嘴严的程度,不一定能问到。
时某想带二殿下去个地方。时亭浅笑一声,二殿下敢去吗?
乌衡回之一笑,道:时将军去哪,我就去哪。
就算很危险也敢去?
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去。
第38章 火烧槐安(十)
两刻钟后, 时亭带乌衡策马到了大理寺旧址。
大理寺旧址远离闹市,已然杂草连天,周围又是其他府衙旧址, 皆是断壁残垣, 在惨淡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荒凉。
时亭先下了马,回头看向白马上的乌衡, 没有任何伸手扶的意思。
乌衡又摆出那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道:时将军,我可是真不会骑马,一路上你问了好几次了。
时亭淡淡笑了下,道:那谁知道真假呢?
其实不管真假,他都打算晾乌衡一会儿。
谁让这人没完没了地欺骗自己?明明是只千年修行的狐狸,非要装得无辜又无害。
乌衡不由叹气:我是无所谓, 大不了在马上陪时将军看星星,但时将军有伤在身, 怕还是尽快处理得好。
小伤。
时亭侧身指向旧址,示意乌衡看过去。
此刻目光穿过褪漆大门, 只能依稀看到昏暗中的残景。
那里有比墙外还密的荒草, 执法持平的牌匾斜斜挂在高处,随着风声摇摇欲坠,断续发出吱呀闷响。门口的乌鸦飞进去, 刹那便不见踪影, 就像是被吞噬掉了,直叫人毛骨悚然,比外面还诡异阴森。
乌衡猜时亭是想吓唬自己,很给面子地倒吸一口冷气,问:时将军, 这么可怕的地方是哪里?
时亭看着眉宇分明轻松舒展的乌衡,直言:明明不怕,装得也敷衍,这里是大理寺旧址。
乌衡莞尔:好吧,被时将军看出来了,我的确不怕,不过这仅仅是因为有时将军在我身边罢了。
时亭:
就不该和他多废话。
这时,时亭发现白马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用脑袋去碰乌衡。
估计是驮外人太久,快要发飙了。他想,毕竟除自己以外,也只有阿柳能得它青睐,亲昵得不行。
为防乌衡被马甩下来摔死,时亭还是赶紧上前扶下了乌衡。
时将军,这马叫什么名字?乌衡克制住目光里对旧物的留恋,笑道,鬃毛真好看,跟我们西戎雪山上经年不化的白雪一样。
时亭道:窝窝头。
这名字还是乌衡当年取的,闻言却故作惊讶道:窝窝头?哪有一匹好马取这个名字的,比我还没水平呢。
时亭当即皱眉,冷声道:我觉得窝窝头很好听,还请二殿下不要糟蹋取名者的一片心意。
虽然是对他动怒,但乌衡明显更高兴了,可谓心花怒放。
时亭懒得和乌衡计较,摸摸窝窝头的脑袋安慰,低声道:等有机会,踢死我旁边这个人。
窝窝头歪了歪脑袋,像是很吃惊时亭这个决定。
把缰绳绑上拴马桩后,时亭带着乌衡往里走。
乌衡趁时亭不备,回手丢给窝窝头一个香喷喷的窝头,窝窝头一口咬住,兴奋地尥起蹶子。
半路,乌衡东找西找,终于发现了些许苔藓,赶紧一脚踩上去,然后滑倒摔出去。
下一刻,时亭果然稳稳扶住了他,一股淡淡茶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与此同时,他趁机握住时亭没受伤的那只手,用指腹有意无意扫过手背,暧昧至极。
时亭叮嘱:这里有不少苔藓,二殿下还是小心些。
说罢,便将人放开,自顾自往前带路。
乌衡不悦地眯起眼睛,没走两步又故技重施,踩中苔藓摔了出去。
他能清楚地看到时亭背影的犹豫,但到底是心肠软,还是回头扶住了他。
他得逞地抿唇笑了下,干脆得寸进尺地把半个身子靠在时亭身上,委屈道:时将军,这里的路好难走,要不你跟我回昭国园吧,还能边吃边聊,你喜欢的菜我让人一直备着呢。
时亭无奈道:罢了,我扶你进去。
乌衡求之不得:那多谢时将军了,时将军真好。
接下来,乌衡整个人跟沙袋似的挂时亭身上,还时不时脚滑,让短短的一段路变得漫长数倍。
于是,该摸的不该摸的,乌衡都以意外之名摸了一遍,且每亲近一次,就在心里把记下的账抹平一笔,全当给自己的补偿。
直到向来冷静的时亭都要炸毛了,他才见好就收。
好一番折腾,两人总算到了地牢。
乌衡已经来过一次,但当时并没细看,眼下再次踏入,便左右观察起来。
但整座地牢除了漫天的蛛网和灰尘,实在没什么看头,百无聊赖。
直到目光落在那间暗室上。
之前时亭追捕北狄时消失,再次出现便是从这里走出来。
乌衡看向时亭,问:那是什么地方?我总觉得怪异。
关怪物的地方,自然怪异。时亭心里没什么波澜,神情也没什么变化,语气淡淡的,走吧,二殿下要去的地方在另一边。
说着先行一步。
乌衡直觉暗室藏了什么秘密,但时亭不提,他就算闯进去也一无所知。
心底再次升起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像是胸腔里有烈火骤起,随时都能将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他看着眼前的青衣背影,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只能尽力压制本心。
最后,时亭带乌衡走进一间审讯室。
身后大门关闭的那刻,余晖散尽,天光昏暗,一切都融进夜色之中。
当年曲丞相执掌大理寺期间,没有人能带着秘密离开这里。
时亭轻车熟路地摸出备用的灯盏,用火折子点燃,道,每逢疑难要案,不肯交代的时候,他便会将人带到这里,亲自进行审讯。
随着话音落下,火光将审讯室照亮一隅,露出那足足一整面墙的刑具,久经年岁却依然带着令人本能畏惧的寒光。
时亭先是按下乌衡肩膀,让他落座,随后自己坐到对面主审位置的太师椅上,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桌案。
乌衡抬眼望去,只见时亭那张如画的观音面隐入黑暗,从而使得那股独属镇远军主帅的杀气更为突显,再加上他身后的满墙刑具,鬼气森森的,怕是换个人早就吓得当场腿软。
时将军莫不是要对我动私刑?乌衡露出一副惊慌的神情。
时亭拿出青鸾卫审讯记事用的小册子,又从旁边取了块墨和一支笔,边写边道:今日审讯不在三司衙门,也不在青鸾卫衙门,全是我一人所为,若是二殿下到时候不满,直接去向陛下告我的罪即可。
那不就是告状吗,我怎么能告时将军的状呢?
乌衡笑吟吟的,俯身使劲往前凑,就差上桌子了,而且今天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时将军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