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
Shevek 更新:2025-12-15 17:21 字数:2947
我伸手摸摸白马,它的毛比绸缎还要顺滑,或许是很久没人来看它,它高兴地用鼻子碰我。
我们挑了另一匹黑白点的马,不知道谁给它剪了个刘海,显得智商不高。这匹马是叶丹青以前常骑的那匹老马的孩子,过去还是个跟在妈妈身边的小马驹。老马前几年生病去世了。
斑点很高兴能离开马厩,驮着我们在林间穿梭。直到阳光由盛转衰,我们才慢悠悠回到庄园。
下午,叶丹青一直在书房和维克托开会,吵架声不绝于耳。他们不说话时,房子里只剩一片死寂,仿佛是座空宅。后来他们不再吵了,宅子就像一直空着,连开门声都没有。
日落后,庄园才显现出和白天截然相反的阴森。黑暗从门外侵袭而来,淹过门廊的雕塑、枝形吊灯,淹过分岔的楼梯和栏杆扶手,把墙上的名家画作涂成恐怖的人影,最终抵达房间门口。
书房的门恰好这时打开了,叶丹青走出来。当她走到楼梯平台时,不知躲在哪里的管家悄悄按下了按钮,房子里所有的灯忽然啪地打开了。一副某世纪某祖宗的巨幅肖像画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黑暗退散,但光描出了她孤独的影子。她在楼梯口徘徊,脸上带着愠怒的神情,在那副肖像画下来来回回走了三四圈,才将那种神情挥发。
她重新踏上楼梯,此时才发现,我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她,已经看了好久。
饿了吗?她有气无力地笑了。
我点点头。她叫了饭送到房间,自己却没怎么吃。此后的几天里,她总有半天时间要和维克托开会。有一天我去书房门口偷听,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说,还被管家发现了。他警告我不要靠近。
管家的态度都随主人,所以他对我也相当不客气。他离开后我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想真是狗仗人势。
在庄园的最后一天,我睡到下午才起,桌上的饭还热,叶丹青却不在。我以为她又在开会,便和往常一样,悠然地吃了饭,闲极无聊才出门去。
吵架声依旧,我悄悄地下楼,却发现叶丹青坐在紧闭的书房门前。在里面吵架的,居然是维克托和詹妮弗。詹尼佛细细的声音穿透门板,无比刺耳。
这倒稀奇了,他们在吵什么?叶丹青也很奇怪,她神情严肃,眼里布满疑虑和焦躁。
我静静地走过去,离她只有几步之遥时她发现了我。犹豫了一番,她对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去。我指指书房,她对我摇头,让我不要再问。
回到房间没多久她就上来了,有点失魂落魄。我问他们吵什么?叶丹青似乎没有听到,她捏着太阳穴,重重叹气。我还要再问,她抬手打断我,说没什么,只是些琐事。
等她进了浴室,我再次下楼。书房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忽然就听到里面的卫生间传来了声响。
我下意识躲在柜子后面,看到詹妮弗被女佣搀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她佝偻着后背,表情绝望,似乎有什么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她们小声交谈,慢慢走上楼去。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才走出来,不出声地回到房间。
叶丹青洗完澡,我把刚才看到的事告诉她。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说:维克托想让詹妮弗回伦敦。
为什么?
她的情况不太好。
他们是为这事吵架?
叶丹青幅度很大地擦了几下头发,目光偏向一边,说:对。
再纠结这件事就不太礼貌了,我什么也没说,她揪下毛巾上的断发,用刻意轻松的口吻问我:晚上维克托叫我们一起吃饭,你想去吗?
你去吗?我问。
她点点头。
那我也去。
如果你真的不想
叶老师。我拽过她手里的毛巾,把她按在床上,站在她面前帮她擦头发。
我愿意陪着你。我说,我在的话,你会开心一点吧。
她抿住嘴巴低下头,突然抱住我,潮湿的头发弄湿了我的胸口,很暖也很痒。她头抬起来,下巴蹭蹭我的肚子,说:但是
我不耐烦地打断:不要再但是了。
我心想她今天是怎么了,还没往下想,楼下就骚动起来,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却不是詹妮弗。
怎么了?我脑补了一出抢劫犯洗劫珠宝大亨度假庄园的戏码,忍不住神经紧张。
叶丹青看我好笑,说:是奥利维亚回来了,刚才想告诉你的。
奥利维亚的声音很快占据了庄园的所有角落,大喊妈妈我想死你了!爸爸你还好吗?又叫,回到这里感觉真好!
不过她音量最大的一刻,还是听到叶丹青回来的消息。
米拉?!她回来了?
那个声音单刀直入,简直要把房门砸开。
或许是管家小声对她解释着什么,房子里安静了几秒,随后她嗓门全开,生怕别人听不见,对着楼上吼道:
见鬼了!
第69章
奥利维亚和詹妮弗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两人都是棕色卷发,尖脸,高颧骨。那双灰色的眼睛和鹰钩鼻却像维克托,但没有他看着精明。
这是我在客厅的全家福里获得的发现,我还看到了厚嘴唇的詹姆斯,和继承了父母最温和特点的艾玛。三个孩子看起来都很阳光,从小到大都没有烦恼的模样。
这些照片里没有叶丹青,一张都没有。她和他们唯一的合影放在伦敦的房子里,这样媒体或客户拜访,就会问起这个东方面孔的孩子是如何被收养的,进而对布兰森夫妇的善举进行一番言不由衷的夸赞。
早些时候,叶丹青对我说,晚上维克托可能会和我交谈,问我一些问题,如果我不愿意或者不好作答,就装作听不懂。
我觉得她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需要装听不懂,我很可能确实听不懂。
我很纳闷维克托为什么会叫我一起吃饭。叶丹青说,他是想搞清楚,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咋舌:这么看重我?
他想搞清楚我身边是不是有不安定因素。
你怎么和他说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往来,单纯交朋友。他觉得我在骗他,毕竟除了陈思,我从没带人回来过。
那你为什么想带我来?我问。
叶丹青叹了口气,帮我系领带,手指在我的领口缠绕。
我带你来并不是为了向他们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让你看看我看过的风景,我不想和你分开。
领带打成了一个完美的结,她拍拍它,像在扣我的心门。
理解。我一边说,一边抱她,想要一个吻。但她推开我,说刚涂的口红。
总之,她双手压在我肩上,如果你晚上应付不来,就装傻,我来应付。
这顿饭还没吃,我已经有压力了。我说:叶老师,在你们这个家生活真累。
知道我多不容易了吧。
没关系,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叶丹青走到窗前,回眸一笑:皇冠又不会给我。
的确,皇冠无论给谁,都不会到叶丹青手里。而皇冠的继承人之一,在我们看照片的时候出现了。
米拉,你真的回来了。奥利维亚拖着和维克托一样的腔调走进来。
她穿着一条火红的裙子,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因为常年训练肌肉线条紧绷,一双眼睛粗鲁地往我身上打量。
他们说你还带了个朋友,原来是真的。她朝我们走过来,脸上带着揶揄的微笑,你的小女友?你什么时候开始搞同性恋了?
你很无聊。
叶丹青口吻淡淡的,奥利维亚却并没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她兴致勃勃,问:你们上|床了吗?
我之前料到这个夜晚不会过得太平静,却没想到一开始就来了颗炸弹。我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她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像老鼠嗅到了奶酪,眼睛里亮起一簇火花:你们上|床了?那我晚上要好好听听,你在床|上是怎么叫的。
奥利维亚!叶丹青斥了一句,在客厅里碰撞出微微的回声。
始作俑者依然嬉皮笑脸,她做了个鬼脸,大笑:你生气了,米拉,你生气了。你还是那样令人讨厌。
说完,她大踏步走出客厅,示威一般故意踏出响亮的脚步声。
叶丹青什么反应都没有,她还和奥利维亚出现之前一样,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草坪已然在黑暗中了,树林随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