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橙白成白      更新:2025-12-13 17:11      字数:3068
  陆听把边雪拖拽上岸,怕他跑了,没撒手:“我回家,你不在。”
  边雪抿住唇:“我就出来逛逛,你那木雕是不是要验货了,做完了吗?”
  陆听侧头指向左耳,表示自己听不清楚。
  边雪拍打陆听的胳膊:“行,把手松开,勒死了。”
  陆听加大力度,低头盯着他:“阿珍姨知道了,我也知道了。”
  边雪“哦”了声:“那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陆听看着脚边的人,心里窝火,闭眼叹了口气,伸手拔掉边雪嘴里的烟。
  边雪顺着火光抬头,眼见着陆听将烟含进嘴里。
  他的嘴唇不厚不薄,抿烟的时候两瓣并在一起,唇边有道不清不楚的弧度。
  “喂,”边雪一下子站起来,“你要的话我还有,不至于……”
  陆听拧着眉,狠狠吸了一口。
  香烟燃烬,被他徒手掐灭。他冷不丁朝边雪瞥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边雪毫无防备,起身的同时,鼻尖砸到陆听的下颌,眼眶里顿时溢出泪水。
  猛地抬头,陆听却用另一只手掰住他的下巴,旋即将他定在原地。
  “五分钟后,锁门我,”陆听拥着他说,“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在这儿睡一晚。”
  视线从边雪的眼睛滑到嘴唇,他继续道:“选一个,现在。”
  第19章
  边雪和大黄狗跟在陆听身后,小巷又暗又长,没人说话,光传来脚步声和风声。
  风里带着股特别微妙的味儿,边雪的目光落在陆听的后脑勺上,隐约察觉他在生气,但猜不准他在想什么。
  直到大黄狗叫了两声,边雪顺势开口:“你的狗跟了我们一路,你今天喂它了吗?”
  “喂了,”前面的人停了停,生硬地挤出几个字,“它不是我的狗。”
  “但我每次叫它‘陆听的狗’,它都会答应,”边雪问,“你给它取名了吗?”
  等边雪跟上,陆听才说:“狗。”
  “对,狗叫什么?”边雪说。
  陆听推开院门重复:“狗,它的名字。”
  “你认真的?”
  “嗯。”
  “挺会取名……你今天去找阿珍了?晚上没加班吗?”
  陆听说:“去了,没加班。”
  边雪从脑子里搜刮出下一个问题:“哦,行,那你吃了吗?”
  陆听看了眼天,站在院子里捏着眉心:“你,不想说话就不要说。”
  边雪一噎,准备的一堆尴尬废话,就这样被咽回去。他彻底笑不出来,自然而然地沉下脸。
  陆听跟上去解释:“我没在凶你。”
  边雪耸耸肩,进屋往浴室走:“知道,我没在生气。”
  陆听瞥到地板上的水,下意识拉住他问:“干什么?”
  “洗澡。”边雪说。
  陆听挡在入口处,拉过门关上灯,语气不容商量:“今晚你别洗澡了。”
  “为什么?”边雪打量他躲闪的眼神,不确定道,“你怕我想不开?”
  陆听恨不得找东西把他的嘴堵上:“别说了……别乱说话!”
  他冷不丁这么一吼,脖子上的青筋跟着突突地蹦。没控制好的音量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戳了戳太阳穴:“祖宗,你消停点儿吧,行吗?”
  陆听拍了两下耳朵,自己给自己顺气。边雪站那没动,忽然有点恍惚。
  陆听比想象中敏锐,也比想象中柔软。并且当他卸下防备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里头的那点柔软很容易传达出来。
  边雪往客厅挪了一步:“我刚才是想抓鱼,秦老板说湖里的鲫鱼很大只。”
  “溪水湾里没有鲫鱼,秦老板不知道这个,他要面子,去菜场买的,”话题被带偏了,陆听说着叹了口气,“反正不要你洗……每天都洗那么久,到底要把自己搓多干净?”
  对峙几秒,边雪回沙发躺下,瞪起头顶的灯泡:“身上好脏,我不要睡卧室,今晚还要睡沙发。”
  陆听的影子直直垂下来:“脖子,疼不疼?”
  “疼,”边雪闭上眼说,“所以我要睡觉了。”
  听声音,陆听似乎蹲了下来,他离沙发很近,鼻息在边雪的颈弯里乱窜。
  边雪忍不下去,睁开眼:“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视线撞在一起,边雪不动声色地往沙发里挪动,陆听便也跟着靠前。
  交换过太多秘密,边雪在陆听面前,本就有一种坦诚相见的错觉。但陆听这种近乎动物的习性,第一次让他感到别扭。
  只见陆听表情严肃:“你,为什么一直不拆行李?”
  不等边雪回答,他进一步逼问,手语也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没有拆过,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结婚,为什么托我照顾阿珍姨,就像是你要……”
  边雪直起上身,微抬下巴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陆听直视他。
  陆听试图抓住沙发上的手,被边雪蜷缩掌心避开。
  边雪掀开被子,套上拖鞋,从陆听身边经过:“不好意思,我还是想洗澡。”
  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老旧水管发出“吭哧”一声。陆听猜测,随之而来的是流水声,或者哪个错位零件发出“吱吱”的声响。
  这些他听不见,更想象不出它们的声音。但上次周展来帮忙修水管,告诉他的卫生间里的声音很大。
  陆听就这样蹲在地上,愣了一会儿,边雪刚才的语气和在大排档那次一样。
  那天边雪拿出合同,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眼底毫无波澜,指尖在桌面上敲打。
  他很少开口,只谈合约,像一个困倦的房屋中介,无声催促:签吗?快点吧,不签的话,我还得去找下一个客户。
  隔着桌面,陆听嗅到不属于晞湾镇的气息。阴郁潮湿,无论举办多少次婚礼都难以冲散。
  如果不是常听杨美珍提起,陆听怀疑边雪来自寒冷的北方,或者一个不存在于地图上的森林。
  这是陆听第二次对陌生人产生好奇。
  第一次是对杨美珍口中那个,特有出息,走过许多地方的摄影师外甥。第二次是他们签订合约那天,对摘掉所有标签、他亲眼看到的边雪。
  而几分钟前,陆听盯着边雪的眼睛,并不能完全读懂里面的情绪,却再次闻到熟悉的味道。
  陆听被隔绝在浴室外,隔绝在没有水声、没有“吱吱”声响的客厅。
  家具老旧,墙皮剥落,陆听偶尔起夜,见边雪睡卧在沙发上,感觉他是一架被搬进来的钢琴。
  足够新,足够漂亮,足够动听。
  但这里没有会演奏的钢琴家。
  陆听眉心微动,撑着沙发站起身,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敲响浴室的门。
  他听不见回应,就自顾自地说。
  “边雪,明天去阿珍那里吃饭。”
  “有鱼,我早点回去,我做,想吃别的也可以。”
  “今晚很冷,我睡沙发。”
  “不问了我,但是理解你,不要难过。”
  “陪陪阿珍姨,好吗?”
  “你……”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陆听失去支撑,往前踉跄。他被边雪抵住肩膀,鼻尖一动,闻到自己常用的香皂味。
  边雪站在氤氲的水气中,身上裹了件白色浴袍。他缓慢地用浴巾擦拭头发,像是故意的,甩甩脑袋,发丝上的水也把陆听打湿。
  “你听见了吗?”陆听擦掉下巴上的水。
  边雪盯着陆听的耳尖,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缠啊。
  等了一会儿,他凑上去说:“听见了,明天去阿珍那里吃饭,吃鱼,今晚我睡卧室,我不难过了,这几天陪陪阿珍姨。”
  “哦,”陆听偏了下头,“笑什么边雪?”
  边雪一愣,摸了下嘴角,嘀咕说,“笑你,话怎么这么多啊陆听。”
  *
  失眠的毛病卷土重来,第二天边雪出门的时候,陆听还没有起床。
  陆听的睡姿与他不同,面部朝内,身体完全投入沙发缝隙。大冬天的,他胳膊和腿全露在外面,边雪回房间拿了条毛毯盖在他身上,悄声走出院门。
  时间还早,奶奶们的晨间活动刚进行到太极。见边雪来了,该项目提前结束,排排坐好,唠起家长里短。
  经过一天的沉淀,她们再也按捺不住对边雪的好奇。
  “边雪啊,拍照师的工作是不是不太安全?”
  杨美珍一个眼神扔过去:“他好不容易休个假,说好的不提这事。”
  边雪拆了一袋面包:“总的来说还行,不过拍大明星和拍狮子老虎的话,的确不太安全。”
  杨美珍没料到他会接话,伸手敲了他一下。
  “没关系,随便聊聊嘛,”边雪说,“韩恒明上次差点被狮子追,回去后一个劲儿往庙里钻,我说他走错了,那是求桃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