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橙白成白      更新:2025-12-13 17:11      字数:3088
  边雪走到陆听身边,拉住他紧绷的手腕。
  李东嘴角嗫嚅:“好啊边雪,你来帮他?刚才你分明不给我面子,是看不上我还是怎么着?”
  边雪在陆听手背上拍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便签,写上一串号码:“怎么会,我不是答应你,要去同学聚会吗?”
  他不顾车行几位的震惊,拦住蠢蠢欲动的陆听,将便签递给李东。
  “我不懂车,但在林城有个常去的汽修店,报我的名能打折,洗车免费。都是老同学,李总,行个方便呗,陆听我就先带走了。”
  边雪一口气说了许多,陆听一直看着他的嘴唇,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茫然和愤怒,再看向李东时,眼睛里布满血丝。
  秦远山叹为观止,这给个巴掌再给个甜头的招数实在是厉害。
  不是……边雪是这种人吗?
  看着不像啊。
  李东表情缓和不少,听边雪说不懂车,又一口一个李总地喊,他眉毛差点扬上天,故作矜持:“行吧,我懒得跟他计较。秦老板,换个人帮我把那什么火花塞处理一下。”
  边雪没再管后续的事,拉着陆听就走,连工作服都没让他换下。
  陆听跟在后面,步子迈得很重,呼吸声越来越大,恨不得把水泥地踏穿。
  走到岔路口,陆听彻底不走了:“为什么?”
  边雪还没来得及解释,被陆听把住肩膀:“不要答应他,说好的……不需要你帮我。”
  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边雪肩上,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而边雪是穿行在隧道里的一辆汽车。
  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砸下来,他好像真被逼急了,嘴里不停发问。
  为什么?
  “秦老板拦我那一下没用力,我知道他也生气,才动的手。李东不是第一次找茬,他吃亏不舒服在林城,就老爱来车行惹事。”
  “不要你帮我。”
  边雪听到最后那句才沉下脸:“陆听,真以为我在帮你?”
  陆听的声音戛然而止,艰难地眨了下眼睛。
  “秦老板没用力,你那一拳也没用?”边雪捏住陆听的下巴,“让你揍了一拳就够了,把人弄进医院也不好办,我不出手秦老板也会出手,你说是不是?”
  陆听咬着牙,把头转到一边:“是,那你也不要去同学聚会。”
  边雪没松手,继续掰着他:“只要我还待在晞湾镇,这次不去还有下次,躲开了今年还有明年,老让他欺负咱也不是个事。”
  在李东面前凶得要吃人的陆听,落到边雪跟前气势一下子蔫儿下去,转头不语。
  边雪啧了声:“弟弟,你要装听不懂看不见,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你说过,”陆听倏地扭头,压低眉毛直直看他,“小面。”
  边雪哼笑一声:“陆听,知不知道李东都要把你这碗小面吃了?下次你还要跟这种蠢货动手?”
  他往陆听背上拍了一巴掌,陆听默不作声,就一直跟着,踩在他的影子上。
  两人越走越远,陆听这才拦住他:“去哪里?”
  边雪仰头:“手不疼吗?去药店买点药。”
  陆听这才发现手背上划了一条口子,不知什么时候弄上的,血迹已经结痂。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边雪再次走远,他小跑追上:“我,其实不用,一点点,习惯了……”
  “用,”边雪瞥他一眼,拉住了他的手,“别说话了陆工,听话。”
  第16章
  这是晞湾镇唯一的药房,开在镇子中段,守店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身后的墙面上贴着:跌打扭伤,中医针灸、头疼感冒、外伤、养殖技术指导。
  边雪看得咂舌,上一次来这是好几年前,那时医生的业务还没这么广泛,至少“养殖技术指导”这一项是没有的。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要不买点擦伤药就走?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医生瞅见来人,戴上眼镜招呼陆听:“小陆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啊。”
  陆听礼貌地点点头,喊了声“张叔”。
  张医生从座位上出来,搓搓掌心:“谁看病啊?”
  边雪让开位置,把陆听推过去:“他手擦伤了,来上点药。”
  张叔往陆听手上看了一眼,指着板凳让他们坐,进屋将小推车推出来。
  “我看你面熟,”张叔对边雪说,“你是不是阿珍的外甥?”
  “是,”边雪移了下快杵到陆听脑门的灯,“前几年我来帮阿珍买过感冒药。”
  张叔嘿地一笑:“我就说嘛,前几天阿珍过来,说她外甥回来了。”
  “她来干什么?”边雪问。
  “哦,就是腰不舒服,买点红花油,”张叔抬起陆听的手,“你这手怎么弄的,不像修车修的。”
  陆听没听清他说什么,连蒙带猜:“修车的时候,碰到了。”
  张叔又笑了笑,没纠结这话,拔高音量问:“小陆的助听器用了这么多年,考虑换个新的吗?这几年市面上出了充电款,也比你这电池的方便。”
  陆听摸了下耳朵:“再等等看吧。”
  边雪顺势看向陆听,助听器上缠绕了一圈新的电工胶布,显得老旧笨重。
  耳后那一截头发像刻意为之,能遮住耳朵,也能遮住后面的疤痕。
  张叔很快处理好他的伤,走进柜台寻找膏药。
  陆听倏地垂下眼:“怎么了?”
  他耳后的疤痕若隐若现,边雪下意识问:“疼吗?”
  陆听五指张合,举起手晃晃:“不,很快就会好。”
  边雪没再说什么,起身付钱。
  再一回头,见陆听保持一个姿势没动,双腿微曲靠在墙边,头耷拉着,头发垂下来遮住眉眼。
  边雪有时候感觉和他离得很近,可另一些时候,又离得很远。刚才挥出的拳,让竖起的屏障裂开一个小口,边雪隐约窥见了陆听的另一面。
  可仅此而已,陆听依旧是一块未成形的木头。
  “走了,”边雪走过去,用脚尖碰碰陆听的小腿,“我回去看店,你先回家?”
  陆听看了眼外面的天:“我也去,晚上好像要下雨。”
  “这之间有联系吗?”边雪逗他,“下雨了我自己会回家。”
  陆听接过装药的塑料袋,手上一股膏药味儿,他往另一边藏了藏:“很聪明边雪。”
  边雪说:“夸我还是损我呢?”
  “损是什么意思?”陆听问。
  边雪拉开小药房的防风帘,在走出去前顿了顿脚,回头说:“好吧,说没在帮你是气话,但也不全是帮你。”
  陆听没听懂,靠近问:“嗯?”
  “我在帮你,也在帮我自己。”边雪说。
  *
  杨美珍在店里打瞌睡,脑袋如小鸡啄米,鼾声像功率不稳的小电暖。一束阳光透过乌云间的缝隙,正好落在杨美珍的鼻梁上。
  边雪指尖微动,杨美珍猛地啄了下头,老花镜掉在玻璃柜台上,毛线团滚到陆听脚边,惊得她睁开眼。
  “哦,小远来了?”杨美珍睡意未散,声量不减。
  边雪往她怀里塞了根刚买的烤红薯:“睡糊涂了,在叫谁小远?”
  红薯热气腾腾,甜香甜香的,杨美珍撇撇嘴不说话,不怕烫似地扒拉起红薯片。
  陆听把卷帘门完全撑上去,叫了声“阿珍姨”,转头回答边雪的话:“叫我,以前的名字。”
  边雪问:“你改过名?以前叫什么,陆远?”
  “好像是,记不清了,”陆听说,“妈妈说现在的名字好,我听不见之后改的。”
  边雪一愣,远和听这两个字,显然包含着深意。安放在陆听身上,那种美好的祝愿更是快要溢出。
  陆听像是随口一说,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地上再没了声儿。
  杨美珍在这时候插嘴:“王贵全上哪买的红薯,咋一点不甜。”
  她转动有些浑浊的眼睛,细细打量面前两个小孩儿,忽地一笑,起身找了两个塑料椅子过来。
  三人就这么干坐着烤火,杨美珍把手机拿给边雪,让他往里面下几部电视剧。
  “你要看什么?”边雪说,“我给你的平板呢?用那个多好,不伤眼。”
  “跟块搬砖似的,我搞不懂,”杨美珍说,“随便下点什么就行……我买了几个盆,想种点水仙,小陆会不?”
  “能活吗?”边雪删掉手机里的垃圾软件,“阿珍你别乱点小广告。”
  陆听正捣鼓不稳定的小电暖,闻言抬头:“可以试试,大概40天开花。”
  杨美珍乐滋滋地上楼拿盆和种子,边雪移到小电暖边上问:“这你也会,很聪明陆听。”
  陆听弯了下唇:“妈妈以前喜欢种花,看会的。”
  杨美珍拎了个篮子下楼,边雪看了眼说:“你这不是芹菜苗吗?”
  “有芹菜也有水仙,”杨美珍说,“你不是爱吃芹菜炒牛肉吗,市面上的芹菜不香,我自己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