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追光：“明明我和他很相爱，可是为什么中间隔着这么多谎言……”
  光束却从指缝落走：“他一别半年，没给我任何消息，可我觉得自己还是好爱他的。”
  床上的少年眯了一只眼, 单眼看向指缝的光环，就像他已经定好的那对情侣戒指：“我一直等他毕业回国，我们会组成一个家，我就不会留在老宅碍大哥的眼，可是现在，大哥告诉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手指晃了晃，他轻易攥住了光，他高兴地移走掌心，却发现自己掌心并无光彩……
  还是什么都捉不住么。
  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无声地收回追向光线的手，手臂揣回被褥里，再说话时，又恢复雪白蚕蛹的模样：“所以大哥，我想听个明白。”
  看他这副模样，明胜今犹豫着：“那你坚强一点，不要再被轻易打击到。”
  在明胜今心中，明意并不是娇弱的存在。
  他一直是个很有韧性的小孩。
  他很乖，总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像小时候那样，天热的时候自己脱-衣服，天冷了就一件一件往身上加，甚至不用管家提醒。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他某天下班回来，就在哈着雾气的寒潮里，看到自己把自己裹得蓬松软乎的暖黄-色小包子。
  “是他自己添的衣服吗？”
  那年秋天降温很突然，从三十骤降为三度。
  “不是哦，是小少爷自己端着板凳，爬到衣柜上取下冬天的衣服，摔了一跤也没有哭，自己拍拍膝盖就起来了。”明胜今还记得老管家当时说这话时，眉眼很温和，老管家是真的很喜欢收养的明意，才会为这个很坚强的幼崽高兴。
  所以明胜今希望，明意依旧坚强。
  明胜今沉默着取出手机，将那段已经锁上并且封闭起来的录音找了出来，低头之际，并没有觉察到明意眼底暗淡的光束。
  大哥让他坚强。
  他并不是很坚强的存在。
  他的心空洞洞的，早就布满了黑色的孔洞。
  他很安静地等着明胜今翻找录音，心里还是想知道，想知道霍煊究竟会对大哥说了什么，才会让大哥如此愤怒，而那座小岛又是怎么回事？
  年轻俊朗的alpha身上有无数闪耀的头衔。
  他为何自始至终从没有告知自己？
  但他要知道，他必须知道。
  明意近乎自虐地等待着，其实自打他退烧，半夜梦魇惊醒之后，就一直不曾入睡，分化室的露台霜重，曙光破晓时，他看着从东方地平线升起的红色太阳，知道自己无法逃避。
  于是次日，他喊来大哥。
  他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即便——
  全部都是冰冷的谎言。
  被褥下的掌心早就被指甲掐出四道明显的月牙痕迹，时间焦灼，他的神色也愈发干涩，痛苦和疼痛再次袭来。
  明胜今已经点开了录音的按键。
  熟悉且低沉的声线从电子仪器里透了出来，明意倏然松开手，抓紧了腿边的床单。
  是霍煊！
  他努力忍着复杂却难过的心绪，静静听男人的声音响彻耳边。
  “明先生，我听说你手上有一座h海小岛，请问如何出价？你能把那座小岛卖给我？”
  男人的声音散漫，明意再次攥紧了拳头，指尖顿顿地戳着他的掌心。
  接到电话的明胜今自然疑惑。
  他手上的小岛不少，直到男人说出：“北纬39°02.4′，东经123°09.5′，岛上还有一辆红色小汽车。”
  明胜今瞬间知道他要哪座小岛，但那座小岛不是一般的小岛，更不提岛上的红色小汽车。
  那是他弟弟走丢时坐的那辆！
  录音中，明胜今皱眉厉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从哪里得来我的联系方式？！你为什么会要我手上的小岛？！”
  明胜今的生气对面固若罔闻，或者早就猜到明胜今会生气，对面的男人只慢条斯理的道：“霍煊。”
  这个名字从录音里出来，明意的心脏突然重重一停。
  但明胜今不是蠢的，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着手让人去查，起初明胜今并没有把这通电话放在心上，但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居然泄露了出去，这让他无比愤怒，等到秘书告诉他，国内并没有这个名字，就算有，叫这个名字的人也买不起他的岛：“我没时间和你说这些，不要弄个假名字来敷衍我，不管你是a是o还是beta，人口名册上并没有这个霍煊名字！”
  明胜今的暴躁霍煊并不在意，他的声音浓烈又张扬，生来就有一股自在不羁的野性：“那就去查m国的名册，明先生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去查索希尔·施泰因伯格，我相信，我给出的条件会让明先生满意的。”
  漫长的沉默出现在这通电话录音里。
  是明胜今调查的声音。
  明意的心脏早就被人狠狠地攥住，他大口地呼吸着，却感受不到氧气的存在。
  霍煊承认了。
  承认国内没有这个名字，而他真正的名字叫做希尔·施泰因伯格。
  大哥说的都是真的。
  灯火璀然，无声的泪悄落衣袂。
  然而通话还在继续。
  这次先出声的是明胜今，只是明胜今咬碎了牙，不知旁边的秘书同他说了什么，明胜今话语间带着滔天的怒火：“希尔·施泰因伯格， s级alpha，信息素是火硝，对上了，全都对上了！就是你糟蹋了我弟弟，明意本来要同别的alpha联姻的，都是你！因为他的人生全毁了！”
  对面突然一阵沉默。
  倾听录音的明意不知何时起，唇-瓣就已经紧紧的绷着，他死死咬住了下-唇，唇-瓣的血珠冒了出来，浓郁的铁锈味道顺着唇缝溢入他的舌尖。
  他知道这是霍煊在思索。
  思索二人的关系。
  可是为什么霍煊会沉默，他们不是互相托付真心的情侣吗？霍煊为什么会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明意很想阻断电话的录音。
  不，他不听了！
  他自暴自弃地欺骗自己，好似不听录音就不会被真相伤害到，可是真相就是真相啊。
  弈棋不悔，剑出难收。
  明胜今却已经中断了录音，看着痛苦的明意，明胜今心烦又心软。但是这次，一向心比石头还硬的明胜今并没有继续播放。
  “可以了。”明胜今漆黑的瞳孔闪过几许挣扎，“听到这里就可以了，明意。”
  “大哥，我要听。”
  床上少年死死的咬着唇，光洁饱满的额头早就要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物，水淋淋的，仿佛刚被野外潮湿的霜雾覆盖，近乎水洗。
  “明意……”
  “大哥，你知道我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要听霍煊怎么说。”
  明胜今沉默不语。
  录音继续。
  再说话时，霍煊的声音很是平静，似乎明胜今的话并未引起他心中的丝缕波澜，甚至他的语气尤为冷峻，不禁让人静若寒蝉：“他要同别人联姻？”
  明胜今语气很冲：“他甚至因为你，几次拒绝我给他安排的好alpha，还跳楼想和你私奔！绝食又跳楼！我找到他的时候，特么的他浑身都是伤！”明胜今恨不得从电话里把他揪出来。
  “和我私奔？”
  而那边的男人忽就沉默了，说到“私奔”这两个字时，他的声音有些古怪，似乎从没料想过这两个字会和他扯上联系，因而尾音荡漾着了颇为陌生的距离感。
  而等他出声时，alpha又恢复了冰冷无情的谈判式言语：“这种用于家族联姻的beta，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也不会同他私奔，同他在一起不过玩玩儿而已。alpha怎么会看上beta，但现在想要我们分手，可以，我要明家在海上的那座私人小岛。”
  然后……
  没有然后了。
  明胜今已经勃然大怒，挂断了电话。
  当下，明胜今看向床上的少年。
  “录音就到这里为止。”
  等明胜今再望过去，少年的脸色仿佛被白色颜料浸洗过的苍白墙壁，窗外不知何时缭绕一团浓浓的雾气，在洁净明湛的玻璃上流淌条条雾气凝结的水流，张牙舞爪，蜈蚣横爬，丑的要命。
  明意又在哭。
  露台浓雾缭绕，他愣怔地流下两行眼泪。
  而他的兄长无情地关闭了录音。
  “现在这霍家，你是嫁还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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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明意：纯哭[爆哭][爆哭][爆哭]
  大哥：纯恨[愤怒][愤怒][愤怒]
  霍狗：……
  第31章
  嫁还是不嫁, 明意没有给明胜今一句准话。
  但明胜今已经不敢去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