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来份薯条      更新:2025-12-13 17:11      字数:3156
  车内骤然陷入寂静。贺其埋着头在沉思,司机等了片刻,接收到离开的信号后,缓缓启动了车子。
  “他威胁我。”等到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儿,贺其终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并气呼呼地补充道:“他在挑衅我。”
  严谨城侧头靠在靠枕上,眼睛已经完全闭上,听见贺其的话随便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我觉得他居心叵测。”贺其啧了一声。
  严谨城抬手把外套的帽子戴在了脑袋上,随后拍了拍贺其的手背,“休息一会儿吧。”
  贺其看向他,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你不舒服吗?”
  严谨城的身体蜷了蜷,低声道:“嗯,有点儿难受。”
  “哪里难受,头?胃?”贺其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还是心啊?”
  严谨城的眼睛微微掀开一秒又阖上,他轻声笑了笑,语气不确定地回答:“可能...都有吧。”
  回到家洗漱完已几近凌晨,尽管刚才还头晕得恨不得倒头就能睡着,但真正躺到床上的时候又感觉意识清醒得能爬起来做几个方案。
  隔壁房间的贺其反倒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严谨城没事干起来倒杯水都轻手轻脚的,结果端着水杯往回走,突然听见房间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铃声虽然并不响亮,但还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这阵铃声响了两三次,都是持续到自动挂断才消声,严谨城喝完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隔着房门还总感觉这声儿直往他耳朵里钻,不是很吵,但是很烦人。
  等了半天也没见贺其醒来接电话,严谨城终于忍无可忍。他烦闷地掀开被子,快步走到贺其房间,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往他脸上一按:“接。”
  贺其睡得正舒服,被这个动作吓得一哆嗦,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抬头就看见严谨城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脸上冰冰凉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贴着。他眨了眨眼睛,脑子短路地来了一句:“我干啥了你要用刀砍我?”
  严谨城于是收回手,划拉了一下屏幕,又递到贺其耳朵边,“说话。”
  贺其这才稍微清醒过来,他双手无力地托着手机把它放到枕头上,摁了免提懒懒地应了一声:“hello啊宝宝。”
  下一秒,方乐屹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玩儿得很开心吗,到家说发消息,消息呢?”
  “在脑子里。”贺其黏黏糊糊地说道。
  严谨城啧了一声,听着贺其讲电话的语气都打寒颤。
  本来也没有要听他们打电话的意思,好不容易有点困了,想趁着这个劲头赶紧把觉睡了,于是弯下腰冲着贺其比了个手势,让他秘密地说话。
  贺其看了他一眼,十分尊敬地朝他敬了个礼,接着把手机重新放在了耳边,整个人都闷到被子里去了。
  这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的,隔天醒得比工作日还早。
  回家之前就跟爷爷奶奶打了电话,说好今天要过去吃午饭,时间磨蹭不过去,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实在赖得烦了,索性打算早点过去得了。
  严谨城在刷牙的时候抽空喊了一声贺其,本来就对他能早点起床不抱什么希望,等了几分钟果然只得到他挥挥手像是投降的手势。
  也没办法强求他起床,严谨城只能把家里的地址发给贺其以便他醒来点外卖吃,在他敷衍地回答里坚持嘱咐了两句,之后才独自打车走了。
  昨天回来并没有以归乡者的视角再好好打量一下这座城市,严谨城此时坐在车里,理了理头上的冷帽,保证自己的头发都藏好了之后,这才把车窗完全地打开。
  涑市这几年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有些老店还开着,店里仍然人声鼎沸。
  路过一中的老校区,发现这里如今已经被改成了一所小学,所有熟悉的事物都与回忆泾渭分明了起来。
  严谨城等到车驶离那家经常吃的汤包店好一段路,他才又生了想买点回去的念头,后来他让司机开回去停在路边,下了车步伐缓慢地朝店里走去。
  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不过偶尔会挑一个起早的清晨坐在靠窗边的那个位置,一人一笼汤包,面对面地在热气腾腾里聊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严谨城没有想捡起什么,也没有选择留在店里吃完,他打包了两笼带走,仿佛仅仅是临时起意而已。
  临出门之前他想了想,又停下脚步,问老板:“你们这儿的牛奶可以打包吗?”
  老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们店的牛奶是冲泡的,打包不了,豆浆有现成的,要吗?”
  严谨城摇了摇头,笑着摆手:“算了吧,不要了。”
  沿着这条路往南走一百米就是爷爷家,路对面的林荫道,似乎比从前愈发繁茂了。五月初的天气正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影子似乎能藏在里面看不分明,分不清是什么、是谁,是过去还是现在。
  严谨城的思绪跟着并肩的树木无意义地纷乱了一会儿,直到走到小区门口才缓过神。
  刚刚踏进小区大门,保安就从保安室的窗户里探出头,看着严谨城问道:“哎,你是不是严滇贤的孙子?”
  “对。”严谨城站停了,以为有什么事情,于是赶紧走进了保安室,“怎么了?”
  谁知道保安却对他招招手,把他带到里屋,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礼盒说:“早上有人送了这些过来,说是给严滇贤的,我本来想中午换班的时候顺便送一下的,但既然看见你了,你就正好带上去得了。”
  严谨城皱起眉毛,看着眼前的东西,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某一年过年姜栎也是这样这一堆那一堆的,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直接提到家里去。
  严谨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拿起手机,看着昨天晚上刚刚通过的好友请求,对方发来的一句:【到家了么?】
  他到现在还没回复。
  不过他跟姜栎之前从来就没讲过客气,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不需要讲,现在是没必要,于是他点开了语音通话,连消息都懒得发了。
  但严谨城没想到,姜栎的电话接的很快,“喂?”
  “东西你送的?”严谨城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陈述句,笃定得像是明知道答案。
  姜栎也没想否认,嗯了一声:“是我,但是没经过你的允许我没敢上去,只能先放在门卫室。”
  严谨城抿了一下嘴唇,缓了缓呼吸,“拿回去。”
  “爷爷奶奶之前照顾我很多,我只是尽一份心意,可以吗?”姜栎说话时的姿态很低,与恳求无异。
  严谨城的胸膛起伏一瞬,垂下眼眸,没好气道:“用不着,你要么自己拿回去,要么我叫闪送给你送过去。”
  “我有点急事,现在在回柏市的路上,所以拿不了也收不到。”姜栎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给你寄过去。”严谨城态度依旧毫不动摇。
  “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都是日常补品,寄来寄去的也麻烦。”
  姜栎说完这话,没有等严谨城继续推脱,又用一种突然想起什么的语气另起了一个话题,“对了,我还给爷爷奶奶约了个体检,明天会有人带他们过去,如果时间不合适可以改天。院长的微信我待会儿推你一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他。”
  “另外,红色礼盒里我放了两张体检卡,你到时候可以说这次体检是你公司的福利,这样老人会好接受一点。”姜栎继续补充。
  严谨城手撑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尽我的心意。”姜栎轻声说道。
  严谨城闻言语气强烈了一点,“我也说过了,用不着。”
  姜栎叹了口气,像是实在没办法,走投无路地用他最不愿意说出口的东西,再次恳求道:“拜托你,给我松道口子行么?”
  “这次就当是十七岁的姜栎的请求,他想给爷爷奶奶尽一份心。你就不要当是现在的我,好么?”
  严谨城犹豫片刻,一时没能想起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他少年时期所有的心软都困在彼此的十七岁,除了他以外能提及于此的,似乎也只剩下姜栎了。
  严谨城可以对着现在的姜栎冷脸,可以把过去所有失落与咸涩当作箭牌抵在两人之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17岁那一年是他最想停留也最想攥紧的那一年。
  他有些失望地想,或许下一次他可以不近人情地拒绝姜栎,但是此刻他还没有找到冷漠下去的办法。
  愣神间,姜栎的声音很快又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之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什么越界的事情都不会做了,行不行?”
  严谨城沉吟了一会儿,闷声问道:“什么请求?”
  “假期结束我们回柏市见一面,就我和你。”姜栎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