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吟不在这里。
  之前少年坐着的沙发也回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程雪潋动了动嘴角，说不清那是种什么表情，有些怅然。
  手里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就在程雪潋拿起钢笔准备批文件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轻轻地从外面推开。
  工作的时候只有助理和秘书会进来，程雪潋以为是林落来换咖啡，头也不抬道：“不用换。”
  来者没有说话，还在一步步的朝前走。
  鞋子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很小，不像是林落。
  皮鞋和地板碰撞不是这个声音。
  程雪潋皱眉，以为是哪个实习生跑进来了：“你……”
  面前的人是沈空吟。
  少年额角的发丝还有些湿润，眼眶微红，看不出来是不是哭过。
  不等程雪潋开口，沈空吟猛然上前一步：“我想好了！”
  少年张张嘴，看起来有些局促，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这次小声了一点：“我想好了……”
  程雪潋不语，不慌不忙的放下钢笔，右手摊在桌子上，示意他继续说。
  沈空吟深呼吸两下，看着眼前平静的男人，来不及再思考更多了。
  他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改变主意。
  “我答应了。”
  “可以跟在你身边，但是我有条件。”
  听完这话，程雪潋稍显诧异，他微微抬头，示意沈空吟说出条件。
  “让腾浪倒闭，你能帮助我吗？”
  沈空吟一刻不停的开口，看样子是早就想好了。
  少年目光认真，直直的看着程雪潋，没有半分退缩。
  他之前的这半个小时是去洗手间缓解情绪了，这间办公室不是自己的地盘，处处充斥着程雪潋的信息，叫人无法思考。
  卫生间是公共区域，能让人冷静下来。
  沈空吟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这让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老师和同学们向来会优待自己。
  犯错了也没关系，往往能够得到别人的恻隐之心。
  但他同时又无比清楚，优越的外貌就像是一柄不知何时会刺向自己的长剑。
  倘若没有足够的内核来兼容，迟早会深深地塌陷进去。
  外貌不是永远存在的，他要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获取足够的资源，而不是窝囊的回到淮安。
  而现在自己的身边正好存在着这样一个人。
  程雪潋，十八岁出国深造，在常青藤学校读研读博，去年年底回来的，然后在今年四月接管程家公司。
  上任就大施改革，心狠手辣不顾老一辈的情谊，直接开掉了为公司效力多年的老前辈，一点不顾面子……
  这些是早就被刊登在网上的信息，一搜就能知道。
  沈空吟收起手机，删掉搜索记录。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
  走到洗手台前抹了一把脸，沈空吟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熟悉的自己。
  眉毛浓密对称，眼型条件优渥，显出几分无辜感，同时又眼尾上挑，在某些时候会显得灵动狡黠。
  鼻梁挺翘，睫毛很长很密，嘴唇很薄，咬一下会泛白，继而恢复成原来的红润。
  眼神上下扫动，沈空吟轻轻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下。
  确实很好看。
  沈空吟垂眸想，或许自己以后该多笑笑？
  想通之后，少年迈步离开洗手间。
  办公室是关着的，他推开走进去，程雪潋已经在里面了……
  -
  “让腾浪倒闭。”
  程雪潋重复了他的话，手指无声在桌子上点了点。
  沈空吟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像那根手指一样，上上下下，忐忐忑忑。
  终于，程雪潋说出了后面的话：“你觉得一家公司倒闭需要几年？”
  沈空吟不知道，于是他摇摇头。
  程雪潋笑意更深：“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短则半月，长则数年。”
  “按照腾浪现在的状态，最少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这会是个很长的过程，你真的想好了？”
  沈家一日不倒，沈空吟就一日不得自由。
  程雪潋的声音不疾不徐，他并不为此困扰，正游刃有余的在谈判。
  反观对面的沈空吟远没有他这么镇定。
  说出那些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思考，程雪潋那句“真正想好了”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
  “……想好了。”
  许是站的久了，沈空吟感觉一阵恍惚：“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这话说的稍显委屈，程雪潋掀开狭长的眸子，定睛看了他两秒，忽而满意的说：“懂事。”
  说着他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那是前些天沈空吟搬过去的，现在竟然还在原地。
  程雪潋说：“来这。”
  沈空吟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坐下。
  期间好像还听到男人小声的笑了一声，转眼去看又什么都没发现。
  “知道答应我的条件意味着什么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被忽然拉进，明明办公室很宽敞，程雪潋非要让沈空吟贴这么近。
  后者点点头，目光灼灼，重重的说：“我知道。”
  沈空吟早就想好了，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感觉非常陌生，双手攥住衣服的下摆，紧张的蜷缩了两下。
  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忽然站起身，将手搭在程雪潋的肩膀上，整个人向他倒过去——
  说是倒并不过分，在沈空吟想要撑住男人肩膀时，程雪潋忽然改变了座椅的方向，导致他没能成功。
  失重感从四面八方传来，情急之下，沈空吟只能闭上眼睛。
  还没等两人额头相撞，便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卡在自己的腰上，稳住了他的身形。
  程雪潋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没事吧。”
  沈空吟摇摇头，不说话，脸都烧红了。
  他怎么能做出来这么丢人的事情……
  腰上的桎梏感消失，沈空吟重获自由之身，赶紧撤离到两步外的地方。
  没想到程雪潋按住他的肩膀，饶有兴趣的看了两眼。
  “小脸通红……”
  “说吧，刚想做什么？”
  沈空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下来，他及其缓慢的眨巴两下眼睛，难得心虚：“没，没想干什么。”
  “呵，”程雪潋低低一笑，“说话都打结了，还没什么。”
  “我会信？”
  被揭穿了……
  沈空吟绞着手指，小声道：“不信算了。”
  反正他的勇气已经用完了，是不可能再扑过去一次的。
  “行了，不逗你。”
  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个结果，程雪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我都知道。”
  至于知道什么，程雪潋没说，沈空吟也没再继续问。
  有些东西，不说出来，往往会达到更好的效果。
  -
  上京f3群里。
  姜祈：【@程雪潋，看群消息。】
  十分钟后。
  程雪潋：【谁拉的群，退了。】
  系统提示，程雪潋已经退出群聊。
  姜祈重新给他拉回来，这次他换了个名称，叫做求你们听我讲。
  程雪潋这次没退。
  【什么事？】
  谢明安：【沈则眠要回国了。】
  谢明安：【听国外的朋友说，好像是下周的飞机。】
  姜祈：【沈家变成现在这样，可有你一份力哈~】
  几句简单的话让程雪潋放下手里耳朵文件。
  沈则眠，他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学生时代认识的角色。
  他皱眉不是因为沈则眠的身份有多特殊，而是因为他姓沈——和沈空吟一样的沈。
  换句话说，沈则眠是沈空吟的亲叔叔。
  况且，当年的事情闹得不太好看，沈则眠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点还有待商榷。
  思绪转了两秒，程雪潋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少年身上。
  沈空吟很安静，默不作声的玩手机，玩累了就看书架上面的经济学书本。
  完全不在意外界的样子。
  “沈空吟。”
  程雪潋开口叫了一下他。
  沈空吟已经从之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从容不迫道：“怎么？”
  程雪潋看着他，沉默半秒后开口。
  “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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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晚了，磕头致歉[爆哭]
  第18章
  “什么事情？”
  沈空吟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向程雪潋，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沈家的人员组成。”
  沈空吟一怔，程雪潋说的这些，他好像确实还没有怎么过分的关注过。
  他只知道，沈家是个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人丁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