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一把戒尺      更新:2025-12-06 14:23      字数:3019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
  黄灿喜赶紧松开手,神色正了几分,叮嘱他,“余新!方向盘在你手上,我们一车人的命也在你手上。正是信任你,才交给你。背挺直了,眼睛也给我睁开。”
  余新连声道歉,心里明白了黄灿喜的用意。强压下心里的疑惑,车子再度平稳穿行在风雪中。
  黄灿喜回头望去,那一滩血迹孤零零地留在冰面,随风雪吞没,终于消失不见。
  她掏出手机,私聊周野。消息发出去很久,那人半天不看,像是心不在焉,可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无法在一片白里探出什么不同。
  “老板,昨天给你的红包你怎么不收,都快过期了。”
  周野被她催促,才低头点开微信。
  周末不读不回:【周野,你能像改我命簿一样,改其他人吗?】
  周野:【不想】
  黄灿喜脸色一白,手心沁出冷汗,手机差点脱手而出。但转念一想,他们在哀牢山时,周野似乎改过别人的。可她却不敢赌,不管撞到的是什么,她们接下来只能加倍小心。
  风雪愈发狂乱,远光灯照出去,也不过是灰蒙蒙一片,雪花又急又密,世界被搅成一团。哪怕车里空调开到最大,冷气还是顺着缝隙渗进来,直往骨头里钻。
  他们虽有北斗地图,不怕迷路,可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再撞到什么。车速被迫降下,路却逐渐模糊,连手机信号也跟着断断续续。
  黄灿喜下意识摸向氧气瓶,指尖搭上去,愣了下,又慢慢松开。她看向前座,问:“离补给点还有多久?”
  余新盯着导航,眉头紧锁:“按现在这个速度,估计……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黄灿喜眼皮直跳,“刚才不是说十五分钟的吗?”
  这下她心底一凉。一个小时的车程,在暴雪里跟步行没差多少。
  车外雪砸在车壳上的声音,比车内说话还响。继续硬闯,还是原地等,都像死局。
  就在僵持间,周野忽然解开安全带,语气沉稳:“把铲子给我。”
  黄灿喜愣了一瞬,下意识递过去。
  他推门下车,黑色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周老师去哪?”余新忍不住出声。他认识这人不过一日,却已生出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话少、冷静,像能看穿一切。最重要的,黄灿喜信赖他。
  黄灿喜收回目光,摇摇头:“跟着他吧。”
  余新重新点火,然而车子只是颤抖了一下,随后一动不动。
  黄灿喜几乎同一瞬间意识到什么,心口猛地一紧。
  他又试着扭动钥匙,空转的声响在车厢里回荡,结果依旧。
  “黄工……”余新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慌乱,“柴油打不着火……雪太厚,把管路冻住了,车……没法再继续开。”
  冷汗猛地爬上黄灿喜的背脊:“最近的维修点在哪里?”
  东东翻出地图,脸色发白:“下一个补给点才有。手机没信号,叫不来拖车……你们的呢?”
  黄灿喜一试,连卫星通讯器也找不到信号。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心神正乱时,车门忽然被“砰、砰”两声重响敲得一震。周野推着风雪回来了。短短五分钟,他身上已结了一层厚霜,鬓角与眉睫间挂满白雪,整个人像是从冰天雪地里劈出来的。雪花覆在他眼睫上,反倒衬得那双眼更冷冽清澈,带着不落人间烟火的孤绝。
  黄灿喜降下车窗,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这个眼神清澈的疯子开口:
  “带好行李,我们弃车继续。”
  “……”黄灿喜胸口骤然一窒,呼吸几乎断开。她望向窗外,一片灰茫,天地不分,风雪刺得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也是,半年了,她已经完全摸清这人性格——
  强大得不可理喻,却从不在意一般人的死活。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第40章 黄工,你枪法太烂啦——……
  周野脸色不变, 手里还捏着那把铲子,铲尖缠着冰碴, 仔细一看,还沾着一抹灰黑的泥土,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剜下来的。“余新,这雪还有多久能停?”
  余新被点名,肩膀一抖,声音发涩:“……至少半天。”
  周野点点头,转而看向黄灿喜。没有说话,让她做出选择。
  黄灿喜咬牙, 狠狠剐了他一眼, 从背包里抽出地图, 冷声质问:“昨晚我和你说过,先去普兰县, 再绕冈仁波齐找地宫入口。你现在是打算直接从这里出发, 前往地宫?”
  周野指尖落在地图上,轻轻一推,一条线被他生生划了出来:“走捷径。”
  黄灿喜猛地抬头, 瞳孔一缩,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究还是背上行囊,弃车而去,谁也没敢回头。从国道离开,踏上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险路。
  碎石不时滚落,山谷看似平整,脚下却几乎是三十度的斜坡。冷风刀子般刮在脸上,体感温度直逼零下三十度。
  哪怕东东提前氪金准备了全套装备,在这片自然极境里, 人依旧渺小得不堪一击。平时最爱插科打诨的他,这会儿也只低着头,咬牙攀爬。
  风大到黄灿喜眼皮都抬不起来,耳鸣轰轰作响,仿佛被什么堵住双耳。忽然脚下一空,她整个人顺着冰面滑下十几米。生死一线间,手里那把铲子狠狠插进冰面和岩石缝里,震得她五指发麻,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全是冷冽的白雾。
  “黄灿喜!”
  风声呼啸,把周野的喊声撕成条,传到耳边已听不清楚。
  她费力抬起身子,话音未落,山顶猛地塌下一阵碎石。雪雾裹挟而来,她只能蜷成一团,死死扣住铲柄。
  她满身冰雪,指尖冻得发紫。就在她强撑着睁开眼的瞬间,猛然一怔,瞳孔一缩。
  远处山谷间浮起几抹黑点,在雪影里时隐时现。她用冻得通红的手背揉了揉眼,喃喃自语:
  “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冷的地方,还有河在流?”
  险峻雪山的深处,一条漆黑的“河”蜿蜒而下。可那并非水流,而是一股诡异的涌动,浮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她屏住呼吸才看清。那是一连串人影,像被无形绳索串联,缓缓在山间移动。
  下一瞬,她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些“人”身披黑袍,却在风雪间溃散成石壁。嶙峋的崖壁仿佛长出了手臂、面孔,风雪一吹,就像石像群齐齐扭动,真假难辨。
  黄灿喜牙齿打颤,心里直冒凉气,觉得自己回广东又得挂号住院。
  就在这时,周野顺着雪坡滑落,停在她身边。
  他单手撑地,额头覆着一层细碎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雪水。他声音比风还急,“你还好吗?”
  黄灿喜脸色煞白,却还是摇头。她不声不响地拉住他的手,借力爬起,呼吸短促。“我们还得走多久。”
  她死死抓紧周野的手,却猛地一空,重心一歪,险些再度摔下去。慌乱间抬头看去,眼神惊惶。
  周野自己也怔住了。他摘下手套,举起掌心细看。指节间,皮肤正一点点粉碎,如雪渣般簌簌坠落。若不刻意去盯,几乎无法察觉。
  黄灿喜心里警铃大作,“周野,你这手!”
  沈河失踪前曾隐约提醒过她,周野的能力与地域息息相关。不同土地供奉不同的神明,信仰构筑疆界,周野能在米北庄那样的平原呼风唤雨,却在哀牢山、张家界屡屡受限。若强行在别人的地盘动用能力,代价便是肉身的崩解。
  她脸色煞白,冰天雪地下竟生生逼出一身冷汗,牙齿打颤,“怎的,你这、这手……你——”
  周野把手重新塞进手套,神色淡然,好像并不在意。可在听见她结结巴巴的话后,他反倒话语骤然多了起来。
  “对,我来西藏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低声道,目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催你?”
  他停顿片刻,终于吐出四个字:“最多三天。”
  他没再继续解释,但黄灿喜脑海里已经把前因后果拼接起来。越想,心里越慌,她猛地拽住周野的手,快步去追东东和余新。
  东东奇怪他们怎么落下一大截,张嘴刚要问。可见黄灿喜脸色煞白,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只敢心虚地偷偷瞥周野一眼。
  他们断断续续在雪地里跋涉了三个多小时,风雪愈发凌厉。东东累到快断气,眼花间扫到远处似有个山洞,连忙喊来余新辨认。余新眯眼望了许久,才点头:“看着像修行僧人休息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