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喃筝      更新:2025-12-06 14:22      字数:3181
  关谈月坐在一堆破烂的瓶瓶罐罐上,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谩骂和敲打,哭得浑身发抖,也是那一刻,她情绪彻底崩溃,觉得这种日子一刻也过不下去了,她放弃了,不想坚持了,他们都赢了——
  关谈月掏出名片,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摁下电话。
  她就知道,她是个不能靠自己好好活着的废物。
  她和魏赴洲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六年,他却比自己更了解她的傲慢和优越感,知道没有这东西她活不下去,嘴上说得好听,真到了那一天,就会被自己从来没体会过的生活折磨死,被巨大的贫富落差给逼疯。
  他还知道她不知道的,比如自卑——别看着姑娘平时高傲得像个天鹅,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实则不过是在用一身的高傲和不属于她的金钱,掩盖她废物的事实罢了。
  她什么都有,可她其实一无所有。
  魏赴洲比她更早看透这一点,但她现在才知道。
  电话响了十多秒,对面才接通,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喂?”
  关谈月觉得他一定知道是她,不然这声“喂”中,怎么会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顾不上那么多,啜泣着,死死咬住唇:“魏赴洲,我认输了……我答应你,你能不能让他们都走。”
  魏赴洲:“谁?”
  “我家被堵了,我在地下室。”
  听到里面正在说话,外面砸门声更凶,噪音顺着电话传到魏赴洲耳朵里。
  “你让他们都走,我就跟你结婚。”
  她又强调一遍。
  听到这话,魏赴洲几乎没有犹豫,挂了电话。
  关谈月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可就算他来,她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毕竟他那么恨她,也许最希望看她受这样的折磨。
  她又拨打了报警电话,认为警察肯定比他先来。期间,她拿了几个箱子,抵住门口,静等。
  没过十分钟,一急促的刹车声停在门口。关谈月以为是警察到了,趴在门口听,结果却听到魏赴洲的声音:“他欠你们的钱,我来还。”
  众人面面相觑:“你是关梓晟谁?”
  “我们凭什么信你?”
  魏赴洲甩出一堆名片,一字一句说:“这是我公司的地址,你们拿着证明材料,到我公司财务上支款,欠多少给多少,就是有一个要求,别再骚扰关家。”
  “什么时候都可以?”
  “都可以。”
  众人顿时大喜,纷纷过去抢名片。
  得到了好处,那些人一窝蜂地散了,全往他公司涌去。魏赴洲等那些人走远了,回过头,盯着那扇快被砸裂的大门。
  他缓缓踱过去,跟个魔鬼似的,不紧不慢地叩了三下:“开门。”
  “……”
  关谈月的心快要跳出来,她握上门把手,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丝犹豫,也许,她可以把刚刚说的话,当做从来都没说过。
  然而就是这片刻工夫,对面就像参透她想法似的,呼吸变得沉重,阴冷感几乎顺着门缝透进来:“关谈月,别想给我耍花样。”
  “拿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跟我去民政局。”
  第7章 (修bug) “祝二位百年好合……
  关谈月的心坠入谷底,心一横,打开门,没敢把门打开太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实在不想看他。
  地下室的光线幽暗,一缕自然光透过门缝射进来,照得她的身影极为模糊。千万尘埃漂浮的瞬间,魏赴洲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耸动,用力把门一推,迈进来。
  在交叠错落的光影中,他的身形将光挡住,又把女孩包进幽暗窄小的空隙。将近一米九的身材几乎与地下室同高,面孔被背后的光一照,更显阴暗湿冷。
  关谈月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一步。
  魏赴洲对上她的目光。
  女孩的眼里满是泪水,帽子没摘下来,包裹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这张脸未施粉黛,却干净得像个精灵,颇有九年前那股稚嫩纯粹的神韵,就好像受欺负的是她,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魏赴洲的眼色沉了沉,心里没由来烦闷,往前逼近,抓住她的手腕:“关谈月,你想反悔么?别挑战我的底线。”
  女孩被他攥得手腕生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挣扎道:“你放开我!”
  然而力气使大了,身子骤然向后倒去,趔趄了一下才站定。
  她揉着手腕,红了眼,过了半晌,才不甘心地道:“我要见我爸妈。”
  这些天,她经历了比前二十年还要丰富的人生,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学会忍饥挨饿、绝处逢生,几度被逼至死路,想求助父母时,却怎么也打不通他们的手机,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关谈月感到匪夷所思,又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勾连,只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我打电话,他们不接,我想用你的手机打,他们总该接了吧。”
  她这话说的很有歧义,魏赴洲冷冷抬眉,瞟了她一眼:“先领证,回来再说。”
  关谈月却摇摇头,一字一句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对吧?你把他们绑了,是不是?不然我为什么联系不到他们。”
  关谈月几乎认定了就是他,否则她父母怎么可能联系不上,自己又怎么会无人可依,被逼得答应跟他结婚。
  魏赴洲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关谈月,你可真有意思。”他拿出手机,递过去,“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自己打电话问问吧。”
  关谈月接过手机,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打通了电话。
  对方火急火燎,投胎都赶不上那么着急的,不等她说话,就抢着道:“魏总啊,您看您这每天日理万机的,打电话过来又是想问月月的情况吧。您放心,月月那边我都派人盯着呢,保证一切顺利,就是这孩子脾气有点倔,一时半会儿估计难以接受,不过她自小娇生惯养的,肯定受不了那样的苦,您再给她些时间,她一定会想通的……”
  关谈月一句话没说,就被谈凝的字眼劈头盖脸砸了一顿,她有点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恍恍惚惚地叫了声:“妈。”
  “月月?”对面也震惊了,仓皇地问了句。
  谈凝紧张起来,给她解释了好多,关谈月的脑子“嗡嗡”的,一个字都没听见,耳边只是反复闪过刚才那几句话。
  他父母不要她了,他父母做局,把她卖给魏赴洲了。
  那一刻,关谈月几乎立刻得出这样的结论,猜出成千上万种结果,哪一次都没有这次来得真。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有许许多多的委屈刹那间涌上来,连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都没有。她麻木地听着谈凝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长篇大论地乱说一通,临到最后,居然还在关心为什么魏赴洲的手机在她这里,她又有没有答应嫁给魏赴洲。
  关谈月绝望地把手机拿下来,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
  她实在是觉得又好哭又好笑,哭笑着就流下泪来,模样都有些难看,头发被黏在脸上,早没了那副大小姐的精致和讲究。她捂住脸,瘦小的身子在卫衣里微微发抖,像朵凋零的娇花。
  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关谈月想不明白,她明明是他们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公主,连取名都是选了二人姓氏的组合,他们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原来在财富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一切都可以是牺牲品。
  关谈月像个洋娃娃蜷缩在角落里,哭了许久,等她哭累了,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个魏赴洲在,抬起头,两眼通红得已布满血丝:“现在,你满意了吧?”
  关谈月直起身,抹了把泪,从他身边走过。
  魏赴洲确实没办法和她共情,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太渴望看到这样的画面,唯有切断关谈月和原生家庭的联结,她才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短暂的二十多年从来没体验过一丝正常的亲情,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出来,倚在正厅的门框上,里面依稀是熟悉的布局,跟九年前没有太大变化,繁复得紧。玄关再往里走,是他以前住的那间储物室,关于他的痕迹都被抹除了,现在堆满杂物,隐约能看见关谈月小时候玩过的玩具。
  魏赴洲对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厌恶,多看一眼都不想看,因此退出来,站在门口等。
  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在门上投下模糊的阴影。他和阴影融为一体,单薄得像嵌在墙里。
  等关谈月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身份证和户口本。
  她衣服没换,妆也没化,肥大的卫衣兜着身体,青涩得像个女大学生,就打算这样半死不活地跟他领证。
  魏赴洲不在意这些,拉开车门坐进去。关谈月最后望了一眼那栋洋楼,落寞地坐进副驾驶,魏赴洲把车开远了。
  全程,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关谈月把眼睛望向窗外,看着街边的车辆呼啸而过。